出了晋州城后,往西北偏向而去,约八十里地后,便是天柱山脉。
之所以谓之天柱,只山脉层峦叠嶂,巍峨峭立,犹如千百支柱立地顶天。
传言深入其里,每进一步,便高一丈,百步之后,如登天峰,手可摘星。
山脉中的最高峰位于最西、最北端,状若竹笋,通体多为灰白色石灰岩,仅尖峰处显墨色,形似蘸墨毛笔,因而得名神笔峰。
神笔峰虽高,却有通幽曲径延绵至其九成高处,余下百丈之高,于轻功高手而言并不难攀爬。
登临神笔峰,可仰不雅宇宙之大,俯览群峰之壮丽,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
往西北偏向极目远眺,便是莽荒之原。
莽荒之原之于天柱山脉相去百丈之远,其间峭壑纵横,可谓天堑鸿沟,非论从哪边失足落下,其结果不是摔个粉身碎骨,便是永难睹天日。
即便是离莽荒之原东南侧近来的神笔峰,两者之间虽将将百丈之距,非人力可逾越,只令人望而却步。
因而,千百年间,非论南来北往、东来西去,人们皆取道绕过天柱山脉,往来于莽荒之原及晋州。
直至数十年前,当世江湖中威名赫赫的四大轻功高手,神偷空遗恨、剑仙李截尘、第一杀手韩无月、踏雪无痕闻人菲四人先是相邀于天柱山脉抢先逐后,而后竟盛邀锻造巨匠段天铸共商大谋,欲破此天险。
天铸巨匠花费七七四十九日,铸造长过百丈的铁索,约请百余江湖人士,共至神笔峰及莽荒之原共同睹证此等逆天盛举。
于时,四大轻功高手依凭各自过人的轻功绝学及互相借力,在天险之上不息飞交游复,将铁索横亘其上。
当年之景可谓惊世骇俗,饶是四人轻功卓绝,但身背铁索之重,仍是险象环生,便是连围不雅者都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幸而在四人齐心共力之下,花费约莫一个时辰,终是完成这骇世之举,用铁索连通神笔峰与莽荒之原。
相较绕行远路,这条铁索之道可节流一天之余的路途,这条道儿也被江湖人士称作凌霄渡。
凌霄渡虽缩进了天柱山脉与莽荒之原间的距离,却并不适用,因为这铁索道仅可由一人侧身站立其上,马匹行不通,车货行不通。
而凌霄渡更有所谓四不过,非轻功卓绝者不成过,非胆大心细者不成过,非意志坚定者不成过,非临危不乱者不成过,四者缺一不成过。
因而,常人终究是照原路折返,走铁索道的,基本上都是借凌霄渡征服天险,证自身威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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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鄂的能耐仅比商阙差上些许,使得一手双锏,瞬息万变,所向睥睨,非现今的姜逸尘所能力敌。
听澜公子料定性急的毕鄂会取捷径,走凌霄渡的险道,遂给姜逸尘支了一招。
提早赶至神笔峰,借以逸待劳之利,借以静制躁之利,借毫无退路可言的天险之利,在凌霄渡了结毕鄂的性命。
至于姜逸尘所提的损坏铁索之法,当场便遭到否定。
凌霄渡的铁索以千锤百炼的玄铁所铸,非利器良兵可损毁,仅能以精炼之火烤炼上七天七夜方可将之熔炼重塑,但要在凛风烈烈的千丈高峰处,升起火来已是不易,要令火烧七日经久不灭,可谓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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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合法头,骄阳炙烤着大地,荒郊外地中随处可闻细微的劈啪作响之声,但凡再有些许动静都市惹出热闹非凡的情景来。
莽荒之原上有一人一骑正往东南偏向疾驰,尘土飞扬,喧嚣一时。
马是好马,人却是丑人。
丑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丑,多为相貌奇异,或是器官比例不协调,或是比之常人有所残缺。
这丑人身强力壮,并无缺胳膊少腿,只是其头大眉粗,凸出的双眼,外加浓密到遮盖面颊的虬髯,令人睹之生畏,而为谓之丑。
丑人身上只穿了件粗布短衣,其周身壮实的肌肉和无处不睹的疤痕更为其增添几分狠色。
胯下的坐骑上挂着用来装酒水的羊皮囊,丑人腰间携着两把双锏,除此之外再不睹任何行囊,合着其风尘仆仆的面庞,显然为急于赶路而一切从简,轻装疾行。
再细看那双锏,锏身有常人手臂粗壮,有四尺长短,若非其确实为正方四棱形,愈向其端逐步呈方锥形,总会令人误作短铜棍,究竟寻常铜锏以作刺击之用的顶端毫不尖利,甚至可谓圆钝。
普通铜锏锏身有棱而无刃,棱角突出,每距六、七寸有端节,以加重击打效果,而此锏的四条棱上不但有刃,且呈锯齿状,双锏相击犹若巨鳄张口捕食般,锋牙利齿,摧枯推朽。
双锏名为鳄齿,持有鳄齿的丑人便是地煞门副门主,被唤作湖中巨鳄的地煞星——毕鄂。
毕鄂身材壮实,但若要说其力大无穷,却难与门中另一副门主应隆匹敌。
他使唤起双锏来灵活多变,可若要说其如猎豹般迅猛矫健,门主商阙则令其望尘莫及。
可这些皆为相较之言,反言之,毕鄂既有应隆之刚猛,又兼备商阙之迅捷,而其长相虽不似巨鳄,却有着犹如巨鳄般刀枪难入的糙厚皮囊,实在力仅次于巅峰时期的商阙,也便是说,日渐消沉的商阙若要与他一较高下,恐还难以取胜。
在支到商阙的急讯后,毕鄂便急上眉梢,一时半刻都坐不住了,与随行数位堂主交待妥当后,便千里走单骑,直奔这凌霄渡,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晋州。
地煞门的三个门主时常相聚共商门派事宜,也正因此,毕鄂对商阙近年来的状况尤为担忧,他自也看出其对凡尘俗世的态度愈来愈倦,常日间,全由自己与应隆在经管帮派上费心辛苦,而其仅在大节点上拿捏主意,此番定是细枝末节上出了岔子,无人摸查细究,才会危及门派存亡。
针对地煞门的狠手,绝非一个毛头小子能做得来,而今唯有揪出其背后的躲藏势力或是帮手才是关键,而商阙却将余下的堂主尽数遣出晋州,说是单独留在晋州以拖住对手,但他这孤身犯险的行径极有可能白白送命。
毕鄂一路忧心忡忡,怕自己晚到一刻,睹到的便是商阙冰冷的尸身,虽说他对这位兄长行事风格颇有牢骚,但自地煞门成立后,三个门主十余年来互相扶持、志同道合,这份兄弟情义他从未丢失,也不肯丢失。
于是,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一宿未眠。
策马行至断崖处,毕鄂便纵身直飞索道而去,至于马匹他则顾不上了,再好的马也抵不过兄弟性命。
莽荒之原地平线相较神笔峰要略低十余丈,因而,自北向南,便是从低往高而行。
尽管炎阳正烈,但这百丈天险间的寒风仍旧凌冽,然,心急如焚,归心似箭的毕鄂分毫不受影响,落在索道上后,便疾步飞驰。
索道本是在风中摇曳,此番在毕鄂的脚下更是震颤不止。
可当毕鄂飞奔过三分一的路途后,只睹索道上下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竟再无动弹分毫。
毕鄂睹视线中多了一道人影,便止住了步伐,稳住了身躯。
来人白衣飘飘,持剑独立,正落在索道另一侧的三分之一远处。
凌霄渡有百丈之长,而此中段即为摇晃得最剧之处,若在此进行交斗,稍有失慎,定当失去平衡,坠落天险,借此以弱敌强,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毕鄂从未睹过这白衣剑客,可他对这剑客竟无半分陌生感,虽相去数十丈,仍可瞧睹其被飘集长发时遮时掩的消瘦面庞,本并不出寡面庞和自己相较而言,却是显得超脱潇洒。
这青年的面容自不会是毕鄂关注的重点,白衣、镶着紫玉的剑,急讯中所提到的关键字眼立即便在其脑海中闪过。
信中,商阙先是提及大半月前五个堂主深夜被杀,而后才叙述近来接连出现的堂主丧命之事,虽未给出领略的论断,但答案已然很领略,非论这些事究竟由哪一方势力主导,眼前的白衣剑客便是这些事件的执行者。
毕鄂解下了腰间的鳄齿,他暂无法顾及晋州城内现在是何状况,只是一心要剪下这青年剑客的头颅,以祭奠寡位逝去的弟兄。
索道再次震颤起来,因为毕鄂如蛮牛直朝姜逸尘飞奔而去。
晃动的索道带着姜逸尘跟着起伏不定,但并不妨碍他施展剑气。
在天意诀的助力下,近十道裹着极寒气息的天幻剑气瞬息间便朝着毕鄂射去。
若有空余的躲闪空间,没人会去硬接这些剑气,尽管这些剑气看来杀伤力有限,可身经百战的毕鄂心里清楚,倘若他有意去闪避这些剑气,难免会双脚离开索道,如此对手便可应用这空档,以狠招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凌霄渡上不容有半分闪失,为求稳妥,毕鄂没有选择去闪避天幻剑气,只是运转起土系功法磐石经,让周身附着上坚如磐石的内息,同时挥舞起双锏以驱集道道剑气。
毕鄂前进的势头并未因此缓下片刻,他看出这个剑客硬实力应是难与于己匹敌,遂挑在这险境之下,趁自己精神状况不佳而又有些浮躁的时机,通过长途攻击来建立优势。
他晓得只要距离进了,短兵相接,自己的优势便会大些。
片刻的时间,又有十数道天幻剑气飞来,白衣剑客的架势从始至终都未变过。
飞速前进的毕鄂不禁心生疑窦,仿佛意识到了剑客的目的所在,剑客并没指望通过剑气伤他。
磐石经虽能让他不痛不痒,但刺骨的寒意却在不息叠加。
原先在骄阳下紧弛的肌肉,在天险寒风和剑气所附带寒气的双重降温之下,渐渐变得紧绷,僵硬。
他发明持锏的双手,愈来愈不听使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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