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安全往前跑，杨队长也迅速行动。 经过陈凡身边，还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愣着干什么，走哇。” 陈凡赶紧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就碰上，安全早已掏出烟递过去，“郭师傅，今天来这么早啊。” 那位郭师傅顺手接过烟，笑道，“安干部啊，今年你下乡蹲点？” 他说着看了看走过来的杨队长和陈凡，“嚯，还是在卢家湾？” 安全又掏出打火机点燃凑过去，咧着嘴笑道，“有缘分嘛。” 这时杨队长也走到跟前，格外热忱地伸出双手，“郭师傅好。” 郭师傅点燃烟，慢吞吞地伸出右手握了握，显得颇为稳重。 不过陈凡也看出来了，他的慢吞吞跟狂妄还是有些区别，大概就是胖子最常睹的那种慢速度。 念到胖子，陈凡看着这位郭师傅也是啧啧称奇。 这年头能养得白白胖胖也不容易啊，再念到食品站杀猪的朱师傅，只能说粮食系统是真的养人！ 思忖间，陈凡手上动作不停，等杨队长刚紧开手，他就快步上前伸出双手，“郭师傅您好，今天辛苦您了。” 郭师傅握住陈凡的手晃了晃，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陈教员是吧？今天还是第一次睹，闻名不如睹面啊。” 陈凡态度摆的很正，呵呵笑道，“不敢当教员称号，您叫我小陈就行。” 跟安全和杨队长两人聊了一路，他现在也晓得了粮管所检验员的份量。 出产队交公粮和购粮也是有标准的，普通来说，粮管所会将粮食分为3个等级，公粮必要达到一等，才会吸支入库，否则就要扣秤。 皮相意思是扣除重新摊晒的水分减重，以及相关野生费用。现实上事实如何，只有检验员自己晓得。 购粮则没有强制要求，三等他们也支。可是一等、两等和三等之间，就会有必然的价格差异。 比如一等粮的支购价格是9分钱，两等粮就只有8分，三等粮却连7分钱都不到，只有6分5厘，别看只差一分几厘钱，可聚沙成塔啊。 就以卢家湾6队为例，购粮的数量高达45500斤，差一分钱，就差了455块，摊到每个社员头上就是一块多，如果被列入第三等，那就差了一千多块钱。 小队一年能力挣几钱？这就差了一千多，还不赔死？！ 就这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被评为等外，这时就会被粮管所拒支。 人家拒支，你说不卖了行不可？ 当然不可！ 购粮也属于强制任务，和公粮一起，合称为“征购粮”，征就是公粮，购就是支购，都是必需要完成的任务。 所以被拒支之后，只能推回去，再重新挑选更好的稻谷，要颗粒最大、最饱满的，再暴晒两三天，又推过来卖给人家。 如果不念推回去，就只能接受扣秤及低价。 怎一个惨字了得。 除了这些，陈凡还晓得，这样的经历对于全国绝大部门的农民来说，应该都经历过。 特别是80、90年月，情况比现在要更加严重无数倍。 在这个期间，虽然也有刁难的情况出现，但更多只是一种姿态上的高傲和心理优越感，做事的时候还会留几分底线。 或者说，面临集体的出产队，心里还有几分忌惮。 在公社转家庭承包制以后的20年里，才是真正的没有底线！ 嗯，这个不能多说。 那位郭师傅睹陈凡这么低姿态，也笑得格外开心，“陈教员谦虚了啊，其余不说，就凭你办兽医班，为卢家湾造就出12名合格的兽医，后来又办进修班，教出产队的孩子学知识，就当得起教员这个称号。” 他抽了口烟，眼里露出追忆的神色，“念当年啊，我就是没有好好进修，也是没有碰上一个好教员，监督不严，太甚纵容，以至于根底太差。后来被推荐去县里粮食学校进修进修，好多科目都不及格，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赶上。 只有上过学却力不从心的人，才晓得知识的可贵，陈教员你能够传授知识，还这么用心，很难得啊！” 陈凡抿嘴微笑，心里念着，所以你是在炫耀自己上过中专吗？ 虽然只是粮食系统内部的学校，却也是中专呐。 不过他也听出来了，这位郭师傅恐怕也是粮管所的慌张后备人才，大约与安全一律级的那种，也就难怪他这个事业编的做事员，竟然对安全这位税务所的小领导不冷不热。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呼怕呼啊！ 又聊了一阵子，陈凡打主力、杨队长和安全打合营，终于引出写小说的事来。 安全指了指陈凡，对着郭师傅说道，“这两天卢家湾正在建小水塔，请了两个县里的教员傅过来指点，陈教员就跟人家聊上了，听了教员傅的故事，就说要写一本关于建筑工人的小说。” 郭师傅一听，不觉有些羡慕，“那两位教员傅赚了啊！” 传闻中陈教员出手例不虚发，最次也是地委日报，回头文章刊登，县建筑公司还不省内扬名？！ 这不是赚了是什么！ 就在郭师傅暗暗羡慕的时候，杨队长赶紧说道，“小陈，咱们粮管所为国家支粮食，整个公社的粮食都要交到这里，他们还要背责经管，不但辛苦，责任也重啊，要不也写一篇粮管所的小说？” 陈凡脸上却露出难色，合营着演戏，“我正愁下一篇小说写什么题材，能写基层粮食人的故事肯定很适合，可是我对粮食人的工作不生悉啊。” 安全连忙说道，“你对建筑工人也不生悉，怎么能写的？还不就是听了邱师傅和马师傅两位给你将当年的故事。” 随即指了指郭师傅，“你也能够找郭师傅请教啊，郭师傅在粮管所干了快20年了，睹多识广啊，什么样的场面没睹过？只要诚心请教，郭师傅这里满肚子全是故事。” 郭师傅早已笑成了弥勒佛，举着双手轻轻摇摆，“言重了言重了，我也就是干的时间长了点。”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说到故事，我这里还真晓得一些。”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几位在给他唱双簧呢。 不过哪怕明晓得这是个“坑”，他也乐意往下跳。 没睹那一篇《在盼望的田野上》，把那些个做过蹲点干部的人瑟成什么样了吗。虽然他之前也做过蹲点干部，也算是此中之一，可一大片哪有独一份来得利落索性！ 所以陈凡刚递了个话，他便满口答理，“只要陈教员感兴趣，我多的是故事讲给你听。” 旁边杨队长立即两手一拍，“那今天午时我来支配，就在公社公营饭店，请郭师傅喝一杯，咱们边喝边聊。” 只要郭师傅肯高抬贵手，抬一等就能多几百块，戋戋一顿饭算得了什么。 既然都曾经接受了人家递来的橄榄枝，郭师傅便也顺水推舟，“行啊，那就叨扰了。” 随即看了看好大一片运粮队，笑着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这边是你们运来的公粮吧，先去验验。” 杨队长如获至宝，赶紧侧过身伸出右手，“您这边慢点。” 郭师傅却没有连忙行动，而是指了指他刚才出来的小平房，说道，“叫两个人，帮我把里面那几张桌子都搬出来，还有椅子和磅秤。” 杨队长连忙挥手大喊，“跃进，带上民兵班的，把屋里的桌子椅子磅秤搬出来。” 话音刚落，从队伍里连忙冲出来11个人，一窝蜂地涌进了小房间，从里面抬出来三张八仙桌，还有几条板凳、两台磅秤。 这些就是粮管所今天工作人员的办公桌。 郭师傅指挥他们把八仙桌放到指定的位置，然后今后中一张桌子上拿起一个大大的记录本，还有一把铁钻。
铁钻是一根扁平的铁管，中间部位是空的，露出一条大洞。有点类似于《znh保镖》里面那把三棱军刺。 郭师傅拎着铁钻，走到运粮队旁边，对准一只大麻袋就扎了进去。 拔出来之后，将记录本夹在腋下，从洞里倒了一点谷子在手掌心里，然后拿起几粒放在嘴里咀嚼。 嚼了几下，他将嘴里的谷子吐到地上，铁钻里的稻谷也倒在地上，又继续往前走，随机插在下面的一袋稻谷上。 这样的动作反复重复。 陈凡跟在后面，看着撒了一地的谷子，暗暗有些心疼。 看到他的表情，杨队长却满脸微笑地摇了摇头，甚至还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陈凡瞬间了然，这还是郭师傅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洒的谷子可不止这么些。 直到插了十几袋，郭师傅才转过身，对着一直跟着的杨队长笑道，“今年的谷子不错啊。” 短短的几个字，却令杨队长喜笑颜开。 卢家湾6队的社员们也纷纷喜形于色，互相小声转告检验员说今年的谷子不错。 开心的表情迅速传开，引得后面的白浪湖6队也翘首期盼。 检验员的表情对交公粮也相当慌张，看来今天检验员的表情很好啊！ 这么多的粮食，郭师傅不成能只检验十几袋。 他在卢家湾的运粮队里往返游走，时不时的查验一下，包括用箩筐挑来的集装谷子，也都不厌其烦地查验，甚至还将手伸进底部，掏出来看下面的谷子成色。 这样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总算完毕了检验。 随后他在记录本上做记录，同时说道，“可以，都是一等品。” 话音刚落，周围的卢家湾社员连忙蹦得老高，举着双手雀跃欢呼起来。 今年夏支交粮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交粮三道关，检验是第一关，过了检验关，接下来就要过磅。 直到这时候过磅员才姗姗来迟。 郭师傅主动迎上去，小声说了几句话，过磅员脸上连忙堆起来笑容，满面春风地和安全、杨队长、陈凡打召唤，随后只是俭朴抽了支烟，便不耽误时间，召唤卢家湾6队的人过磅。 后面的人群连忙跟上，把车子分批推过来，将麻袋抬到磅秤上。 过磅员端坐在八仙桌旁，手指拨动秤砣，每过一车，就开一张支据。 他这是怕弄混。 先过公粮，每过一车，他都开一张支据，同时在本子上做好记录，一直等到凑够应缴公粮的数量，他才大声喊停，然后开端称购粮。 还是同样的流程，一车车的粮食从他面前过磅，他也会同样做好记录，开一张支据。 开好支据之后，这些单据都市交给杨队长保管，他拿给刘司帐登记，再到粮管所财务部领取售出粮食的款子，最后交给黄保管员入账，算作今年出产队的支入之一。 今年的购粮是45500斤，一等粮的支购价是9分5厘，总共可以支到4325.29元的款项。 单单这一笔，对于三百多人的卢家湾6队来说，平均一个人可以分十几块呢。 粮食经过检验、过磅两道关，交粮任务还没有完毕。 运粮队要将粮食重新装车，运到后面的粮仓，亲自将粮食倒进粮仓里面，才算完成。 这便是第三道关，入仓关。 卢家湾的几十辆板车、独轮车，一百多担稻谷，在库管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将粮食入库。 就这样，从早上6点赶到粮管所，然后7点钟开端检验，一直忙到将近10点，大家才完成今天的交粮任务。 即便如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公粮入仓，便算是完成了今年最慌张的任务之一，全部人都可以紧一口气。 至于最慌张的任务之两，自然便是下半年的秋粮入仓。 对于这年头的老公民来说，除了自家的生活之外，最最慌张的大事，就是交公粮。 种地纳粮，在老公民看来，这的确就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也再没有比完成纳粮任务更开心的事了。 直到这时，杨队长也长长地紧了口气。 他还记得要请郭师傅吃饭的事情，便让刘司帐和黄保管员一起去隔壁粮管所办公楼结账，再请刘师傅带着大家回出产队。 这时候就不用讲究队形了，社员们将空空如也的箩筐堆积起来，放在板车上，再由壮劳力推回去。 倒空的麻袋也要带回出产队。 这些麻袋都是公社发下来用于预防水患的，如果发生管涌、水位过高等险情，就要用这些麻袋装土填到河堤上，现在不过是被一时征用，甚至连被检验时扎破的洞也要补好。 一时应用一下，倒是替出产队省了不少麻袋钱。 三百多人出来，回去的时候却少了一半。大家平时难得来一趟公社，刚刚又经历了忙碌的双抢，这时候自然要在公社里逛一逛，哪怕什么都不买，也当是个消遣。 等全部人都集去，这里只剩下安全、杨队长和陈凡，等着郭师傅忙完之后，和他一起去吃饭聊天。 而郭师傅除了给卢家湾6队和白浪湖6队检验，又给后来的两个出产小队检验完，忙到差不多11点半，才支好东西走过来，“久等了，可以走了。” 杨队长自然表现没事，殷勤地请郭师傅先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公营饭店。 到了这里，陈凡就跟回了家似的。 虽然他只来过两回，却跟这里的效劳员和大厨朱浩混得烂生，进门就生稔地打召唤，还到后厨转了一圈。 郭师傅睹陈凡如此交友广泛，脸上的笑容不禁更盛三分，姿态也放低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喝酒，一边给陈凡大讲特讲南湖粮管所成立以来，遇到过的各种典型事迹。 原来陈凡还只是为了任务而敷衍一下，等听到他说的那些故事，不禁来了兴趣，跑到劈面新华书店买了一只笔和一个笔记本，将郭师傅讲的故事一一记下。 郭师傅睹陈凡如此仔细，也不由得暗暗点头，谈兴愈发高涨。 这一顿饭直接从11点半吃到下午两点，要不是郭师傅还记得下午还有小队过来交粮，恐怕他能在这里聊一下午。 集场之后，郭师傅急匆匆地往粮管所赶去，陈凡三人则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看着大街上其他小队返回的运量队，陈凡笑着说道，“任务完成，队长你总该宁神了吧。” 杨队长连连点头，“嗯嗯，宁神了、宁神了。” 他两手叉腰，显得格外意气风发，“我领队交粮食也有不少年了，还是头一回这么顺利。” 说着拍拍陈凡的肩膀，笑道，“多亏了有你啊！” 陈凡笑着摇摇头，“还是咱们出产队今年的粮食质量好，要不然我就是说破天，郭师傅也不敢随便抬级。” 今天绝对是郭师傅送了个人情，后来检验其他出产队的时候，陈凡也看了，就没有一个说全部都是一等粮的，最少也有两三成的两等粮。 不管是常规，还是现实情况，就和语文考试没有人能得100分一样，粮管所也不会给任何一个出产队定百分之百的一等粮！ 全部都定一等粮，你们就这么有能耐啊？！ 所以这份人情，杨队长看得清清楚楚，在他心里，自然要给陈凡也记上一功，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元勋。 并且除了6队，今年卢家湾其他小队过检应该也会顺利许多。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谁不晓得陈教员是卢家湾大队的统筹工，既然曾经卖了面子，高抬贵手给其他小队开点便利，也是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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