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达听得这话，自失地一笑：“华夏果然是地大物博、人才济济，这回我真的是服了……”
萧文明点头道：“我们直言不讳，有什么事情就敞开了讲。你说十两银子，我说三十两银子，最后两十两银子成交，痛利落索性快、大公至正的，也总比藏着掖着的强！”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得胸有成竹，不像是从一个微莫小吏嘴里说出来的，让多达瞬间觉得萧文明乃是互市谈判之中一个关键的人物，并且脑子极其清醉。
在谈判的进程中，像这样理智且清醉的人，与他反抗是不明智的，甚至只会起到反作用，那就索性亮出自己一部门的底线。
于是多达清了清嗓子：“萧大人不瞒你说，我们南下之前，达利可汗特意对我说过，这回出使大齐不能白手而归，必然要达成互市。只要大齐朝不过分无礼，提出让我们称臣纳贡，那么其余一切都好谈。可汗说了，大齐公民的血流够了，戎羌勇士的血也流够了，是该歇歇了。”
这几句话让萧文明眼前一亮，没念到在多达口中的这个达利可汗，倒也不是那种只晓得厮杀的蛮子，可以说是具有很长远的政治眼光的。
像这种厉害的角色，实力雄厚、意志坚强、思路也很清楚，他有他的底线，也有他的计谋，念要在谈判当中占这样的人的廉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果不其然。
又听多达说道：“刚才萧大人说我在朝会的时候翻译有问题，我承认。但是这位先生既然晓得戎羌化，那自然晓得，许多处所我没有翻译出来；有些处所，又多加了几句胡话。也都是在替大齐朝说好话，也是为了促成互市的。”
多达这几句话就没法验证了。
温伯明固然会几句戎羌话，但是朝会的时候他并不在场，当然也就不晓得多达是怎样翻译桑格的话的，并且就算他晓得，恐怕也难以第一时间，准确地拆穿多达的小魔术。
因为温伯明进修戎羌语言，不过是为了研究其音韵音律而已，从来没有在戎羌的语言环境下生活过。
因此在案头上，让他做华夏话和戎羌话之间的互译，他可以做到义无反顾的“信、达、雅”，然而要让他用戎羌话进行日常交流那就难了。
这就好像温伯明学的是后世的所谓“哑巴英语”，做题目参加高考不成问题，但要让他用学到的英语，去饭店里面点菜，那可就难比登天了……
按照常理，像这种重大的外交场合，没有翻译肯定是不可的，礼部下面设有同文馆，养的就是翻译人才。这帮人都是专业的、吃朝廷俸禄的，自然也会对翻译的内容背责。
但是大齐朝同中国全部古代王朝一样，对于专业的技术官员都是十分轻视的，就好像昨日朝会那样的重大外交场合，就连六部的右侍郎都没有资格参与，更何况几个品级低微的翻译了。
并且这些翻译，脑袋上又低又矮的乌纱帽，也都是朝廷特进授
予的，同那些通过科举的正人小人有着天壤之别，能够在礼部混个脸生，太太平平吃七品官俸禄退休，就曾经是祖坟冒烟了。
好比这样的微末出息，又怎么可能共襄盛举呢？
就如此这般，萧文明一下子成了朝廷中第一个——也是现眼下唯一的一个——掌握戎羌底线的人，并且萧文明发明的底线还远不止此。
只听他的谋士温伯明又问道：“这位使臣虽然只是一介翻译，可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吧？胡乱说话，就不怕被你家大汗杀了头？又或者底子就不用大汗出面，就是那位副国师，一样可以取了你的性命！”
这话一下子就给萧文明提了个醉。
就是那个真实历史上存在的沈惟敬，最后也是祸发齿牙，被大明朝廷砍了脑袋。
沈惟敬只是一个妄图投机的混混，多达显然不是，他当然晓得自己口无遮拦、欺上瞒下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而他照旧敢于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的得到了大汗的最高唆使。
可问题是，就算戎羌的达利可汗有特其余旨意，那也不应该由小小的一个翻译官来执行……
“多达，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不会只是一个翻译吧？”
萧文明这么一问，多达连忙就是一愣。
他愣了半晌，溘然笑道：“真不愧是萧大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我这魔术既然曾经露了馅，那再装下去也就没劲了。不瞒萧大人说，此次出使大齐，我虽然只是戋戋翻译，却也是重任在肩。我的名字不叫多达，而叫达多，乃是达利可汗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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