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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
赫连颂不由发笑, “官家果然缜密，连日后怎么安顿她都曾经念好了。和离的嗣王妃御封了国夫人, 在外人看来是官家的体恤, 朝廷的厚遇，张家还得感激你吧！”
官家瞥了他一眼，没有应他。
自己的这个念法, 早在上回暗里召睹肃柔时就曾经表露过了, 当时她是决然反对的，但他自有举措让这设念变得合情合理。赫连颂说得对, 他就是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且又不至于太甚得罪张家, 他甚至盼望张家能够对他感恩戴德, 进而劝告肃柔接受他。
念念不记必有反响, 这段时间的惦念, 曾经让他彻底晓得她的好了。将来若她真的愿意给他个机遇，他觉得自己也能够一心一意对她，顾惜她一辈子。
所以现在只差一步, 只要赫连颂废弃, 彼此就能各得其所。且赫连颂若是为了回陇右, 当真与她和离, 那么结发夫妻不过如此, 她也应当看清了。
这就是大权在握的利益，官家觉得自己很有胜算, 因此语调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淡声道：“你念回陇右, 我让你回陇右，如今不过是换位王妃, 让你的长子名正言顺成为嫡长，这对你来说易如反掌，我觉得你没有谢绝的事理。大丈夫何患无妻，将来你雄踞边关，几女人要不得。有生之年你也未必再回上京来，天长日久，前尘往事尽记，一时亏心换来一世平和平静，你是聪明人，晓得如何弃取。”
赫连颂慢慢点头，“官家决策千里，果真令人两难。”
官家笑了笑，“那就回去好好考虑吧，或者与肃柔开诚布公谈一谈，她蕙质兰心，必定能体谅你的难处。”
他终于叹了口气，说好，“这事容我与她商议，但在我们还未决定之前，请官家不要插足。”
官家并未谢绝，算是默认了，只道：“陇右情况紧急，你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尽早吧，千万别等不成拾掇时再后悔。若是陇右果真落到左都尉手里，那么再念支复，朝廷就得花大气力了。”
赫连颂略沉默了下，没有给准话，不过拱了拱手，就从后阁中退了出来。
这回是什么都不用顾忌了，衙门里没有支尾的公事也不用去忙了，径直登上马车，对竹柏抬抬手指：“回家。”
竹柏回头看了他一眼，“郎主不用去军中吗？今日是巡查的日子。”
他背靠锦垫凉笑了声，“不用了，没有什么比回家更要紧。”
竹柏应了声是，甩动起鞭子驱策马匹返回西鸡儿巷，车刚在台阶前停稳，就睹长公主从门内出来，迎面遇上了，满脸堆笑道：“我来瞧瞧鋆儿，先前一直睡着，等了好半日才醉，撅着小嘴找吃的，那模样真可人疼！都说儿子像娘，我看鼻子眉眼，和颜娘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大必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赫连颂哪能不晓得她的来意，左不过替官家掌掌眼，老虎会不会生出耗子来罢了。
所幸，孩子长得像稚娘，这点让人无可起疑，也少了好些费事，便顺嘴敷衍了句，“这会儿还太小，等再过上两年，兴许就长得像我了。”
长公主抚掌，“那愈发好了，将来不愁挑不着可心的媳妇。”一面又感慨，“素节的月份也大了，回头我得瞧瞧她去。”边说边划推一下手，“你快进去吧，我也回去了。”
赫连颂微呵了呵腰，让开半步，看着长公主往温国公府去了，自己方提袍迈进门槛。
回到上房，她不在，应该还没从横汾院回来。原念在屋里等她，但再一揣摩不能对孩子不闻不问，只好换了衣裳过去探望。
进门就睹她站在摇车前，慈眉善目地看着孩子，听睹女使行礼唤郎主，她才抬起眼来。那眼光探求地审阅他的表情，试图从他脸上窥出此行的结果，又碍于人多不好相问，便道：“官人回来了？来瞧瞧鋆儿，小孩子真是长得风快，昨日刚出娘胎皱巴巴的，今日就伸展开了，也白些了。”
赫连颂实在并不喜欢孩子，但碍于那是他的“长子”，不得不显出饶有兴致的模样，弯下腰仔细打量那小脸。
孩子的皮好薄，血肉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膜，若是不小心，就会弄伤了他。
他不敢碰他，只是吩咐一旁的乳娘好生照顾，又去问候稚娘，问问她今日感到怎么样。
稚娘道：“睡了一觉，曾经又有气力了，要不是女君不让我下地，我都念出门走走了。”
素来耐锤炼的哨户，水里来火里去，没有那么娇气。但生孩子究竟是大事，据说作养不好会落下病根的，自己如今顶着个名头，自然要尽一尽心，便吩咐她遵王妃的令，在床上躺够一个月再下地。
肃柔心里还记挂着他今日睹官家的进展，回身道：“长公主来了好一阵子才走，也扰了稚娘休息，咱们先回去吧，让她接着睡。”复又吩咐乳娘，把孩子抱到隔壁照顾，免得动静大了，吵着产妇好眠。
两个人慢慢往回走，肃柔不时转头看他一眼，看他侧脸线条紧绷，就晓得此行结果并不理念。
“官家怎么说？”她还是忍不住问，“得知孩子落地了，提及放你回陇右的事了吗？”
他眯起两眼望向远处，咬牙道：“若不是碍于他是君，我是臣，我今日必然狠狠揍他一顿！以前只觉得他工于心计，至少人还算正派，没曾念私心泛滥起来，那样的面目可憎。”
肃柔溘然泄气，先前就有预感，一切不会那么顺利，果然。
“官家怎么说呢，不在乎陇右内争吗？还是开出了条件，让你退而求其次？”
她是何等聪明的人，实在从来不信官家能够随便上套，也不信仅凭一个庶子，就能让他换往返到封地的机遇。但各自都在赌，他们赌运气，官家赌赫连颂的雄心。至于今日的谈判究竟会摊出怎样的底牌，实在肃柔有些怕，总觉得最后或许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至多不过让她带着鋆儿留在上京吧，是祸躲不过，她也作好这样的准备了。然而赫连颂并不回答，暗昧道：“你别管了，我自有应对的举措。”
她顿住了步子，望着他道：“这么要紧的事，官人要瞒着我？”
他很为难，说实话官家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在她面前却无法开口。但她追问，又不能不答，最后只得把实情告诉她：“官家让我与你和离，扶稚娘为正室，这样孩子就成了嫡子，将来好袭爵。”即便是复述一遍，都有种不成思议的感到，他凉笑不已，“这李忱是天子做得太久，做坏了脑子，竟念出这样的损招来。他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任由他搓圆捏扁，我就算是不回陇右，也绝不会如了他的愿。”
可肃柔听来实在悲凉，如果不带任何感情，站在官家的立场上，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举措。
只是她也着实唾弃官家，还记得皇后千秋那日召睹她时，她曾问过这个孩子会不会占了嫡长的名头，他言之凿凿说不会。为了维持金口玉言，所以他念了个举措，直接将妾变成妻，那么庶子自然也就成了嫡子，这招釜底抽薪，果真是炉火纯青。
如今怎么办呢，官家有能力让她和陇右成为对立的两个选择，这样一来就难为赫连颂了。她悲不雅地念，虽然能够确定他是爱着她的，但这份爱，能重到与政局相提并论吗？
她叹了口气，“官家真是老谋深算，到底还是要留下嫡子，才肯放你回去啊。”
他怕她担忧，牵住她的手道：“这事你不用费心，我就算拼着不回陇右了，也不会撇下你的。”
肃柔转头望他，眼里裹着泪，脸上却笑起来，“不回陇右，永久留在上京吗？上京这处所束缚了你的手脚，让你跑不起来，跳不起来。你盼了十两年，不是就盼着回去，和家里人团圆吗？”
“可你也是我的家人啊，为了那头的家人，就废弃你吗？”他拥她进怀里，脸颊贴着她的鬓发，长长叹了口气说不能，“我做不到。我宁愿入赘张家，也不能扔下你。”
肃柔抬起手，抚了抚他宽阔的脊背，“实在你早就晓得成亲之后，夫妻难以一起回陇右，所以你才拖到两十四岁成亲。如今现实摆在眼前，要你做抉择了，你以前是怎么计划的，现在就怎么做，不让自己后悔就行了。”
以前的计划……他仔细思量了下，城楼上一睹钟情，就一门心忖量娶她。那时念得也俭朴，若是她不爱他，愿意留在上京，那就尊重她的选择。可计一律直在变，此一时彼一时。到了成亲前，是他曾经彻底不能放下她了，这才有了婚后避孕，和从天而降的稚娘。
如果自己不在乎她，就没有今日的复杂，成亲后如常怀孕生子，自己走得轻紧，官家也不用费那些心思了。这不是因为割舍不下吗，感情这东西，不成能浅尝辄止，一脚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紧了紧揽住她的臂膀，蹙眉望着远处天际说，“咱们是结发夫妻，没人能分隔我们。他越是对你垂涎欲滴，我越是叫他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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