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一刻钟五凤楼上会先敲响三通鼓，朝臣们分成文武两队，别离在两边的掖门前排队等待。钟声响起，宫门打开，鱼贯而入。先在金水桥南按照品阶摆列次序过桥抵达丹陛之下，于御道两侧相向站好。 此时会有御史背责检查仪容仪表和纪律，很像后世上小学时做早操，有纪律委员帮教员盯着谁交头接耳、没戴红领巾。区别是被纪律委员抓到挨教员数落，被御史抓到可能就得到午门外挨板子打屁股了。 差不多就在大臣们进入午门的时间点，穿戴整齐的大明第十四任天子朱常洛也被一群大内侍卫和宦官簇拥着从养心殿出来，穿过一道道宫门向皇极门赶路。 “王安……”洪涛坐在御辇上只觉得后脖颈子冷飕飕的。 不是心理作用，是真冷！两月份的凌晨西北风呜呜吹，即便穿戴南极科考队的羽绒服照旧不会太慌张，更何况四处漏风的朝服。 怪不得天子们大多不肯意上早朝，炎天可能还好受些，大冬天的起这么早，从热被窝里钻出来在寒风中赶一里路到皇极门，对意志力确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明代的早朝并不是在某个大殿里举行，除了天子能坐在皇极门的御座上之外，大部门官员全得站在丹陛下面，基本露天，叫做御门听政。实在清代也差不多，只是后来改成了乾清门，距离后宫稍微近了几百米而已，没本质区别。 “万岁爷……”太子登基成了天子，东宫的一寡官员自然而然会水涨船高。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安，他现在曾经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一，掌兵仗局。 “记下，早朝时间要改！” “奴婢记下了……万岁爷……”王安马上用眼神示意死后的宦官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一边走一边记录，他自己则紧走了两步赶到御辇一侧计划对改早朝的事情说几句忠言。 “不要啰嗦，朕又没说马上改，尽管记下来先不要让外人知晓就是了……能做到吗？”洪涛晓得王安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初登大宝凡事要稳，不能急于求变如此。 这些话太皇太后说过、东宫皇太后说过、田义和陈矩也说过，不用再听一遍了。并且自己登基之后马上就和王安深谈过一次，领略了他目前无可替代的职位，也阐明了其责任之重大。 尤其是在安全保密方面，必须百分百执行自己的号令。错了算天子的，没有责任，没做到就只能人头落地了，任何情份也赔偿不了。 “他们几个都是奴婢亲自去内书房按照万岁爷吩咐挑选的，稳重忠厚为主，师父一律押在神宫监不许外人接触。”看到天子的眼神撇向后面王安马上大白了，抬高声音把新招的四名年青宦官来历俭朴介绍了下。 “嗯，那就好，另一件事有眉目了吗？”对于王安的做事效率洪涛还是比力认可的，八年了，基本没出过大疏忽，也没私行做主过。 有了他的协助，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天子才不至于完全变成睁眼瞎被人随意摆布，也能力有机遇建立起自己的小班底。 “白忠在做佥书时与张然不合，擢升掌印之后又把张然从佥书降为掌司，两人之间积怨很深。” 另一件事倒是没让王安太犯难，天子念探听御马监里的人事关系，看模样是要对御马监下手，太一般不过了。按说新天子登基，内宫各个监司的管事或多或少都市换一换，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张然的品行如何？” 洪涛也不是不念把身边的管事太监都换成自己人，问题是除了东宫里那几个还没能确定详细来路的小鱼小虾，手里底子就拿不出靠谱的人。眼下只能靠王安去四处搜罗漏网之鱼勉强撑门面，还得祈祷田义和陈矩别在暗地里掣肘。 不过有个部门必需要尽快掌控在自己手里，那就是御马监。这个内廷机构绝对不能顾名思义，它的功能除了养马、驯马、经营草料场、牧场、皇庄之外，还承担了部门税支功能。 最慌张的是御马监统领着禁军中的禁军，四卫营和勇士营，还掌管着兵符和火牌，兼有部门调兵权。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如果说司礼监是内廷的宰相，那御马监就等于内廷的五军都督府，这一文一武成为天子落实权力的左膀右臂。 司礼监的工作比力必要大局不雅和责任心，目前田义和陈矩干得还可以，一时半会也没有适合的人员交换，只能把王安塞进去跟着慢慢学。 御马监的工作在洪涛看来更加慌张，如果连安全都无法保证就谈不上和朝臣掰手腕、分利益。所以就算不能马上下手夺权，也得先把这个关键部门抓在手里。 最俭朴的举措就是利益，目前的御马监掌印叫白忠，和田义、陈矩不是一路人，据说和郑贵妃走得比力近，不管是否愿意向自己靠拢也只能先交换掉。 人选很俭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找到和白忠舛讹付的御马监内官，挑个有资历、胆识和手腕的就可以成为合作伙伴。 对于白忠而言，他曾经是御马监掌印，自己无法再提供更多利益，勾引力有点低。可对于一直被他压制的掌司张然来讲，与新天子合作则是飞黄腾达的唯一出路。 “奴婢仔细查过，他曾在辽东任监枪，后追随兵部尚书邢玠入朝鲜与倭人作战。”王安没有对张然做出评价，只陈述了大概过往经历。 “王安，不要因为朕当了天子就唯命是从，如此一来与常人无异。朕要听听你的真实念法，对错都不会降罪。”这个显露让洪涛有点无奈，只能多费几句话，看看能不能换来点真话。 有道是欠妥家不知茶米贵，许多事情不亲身体会一下永久也感受不到真实。当太子的时候遇到问题王安凡是会直言相告，短短几十天，仅仅换了个身份，再念听到真话就开端犯难了。 这还是相伴了七八年、几乎每天两十四小时同吃同住的近臣，换成其他朝臣，念必听到的真话会更少。 当一位决策者被谣言包围时就等于是个瞎子、聋子和傻子，大部门真实场景、真实数据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只能根据过错情报做出决定，出错的几率远大于正确。 由此可睹，从历史书上看到的所谓昏君、奸臣、笨蛋，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决定，并不必然是他们真的傻、笨、蠢。谁处于这种环境里，保不齐都得变成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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