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穆那世子(1 / 1)

这个时空的四大门阀,在几百年内屹立不倒,与为数不多的小士族,共同垄断着财富,权力和受教育的资格。普通公民包括一些小氏族庶出,都不懂礼仪,不识文字,生存技巧有限。 苏容若理解他的惊诧:“实不相瞒,小子危急之下,将在乡间奇睹他人用过的法子,照猫绘虎,所幸误打误撞救了令侄,得罪之处,请多包容。” 王泊之听出她不肯和自己纠葛,沉吟片刻,取下腰间云纹玉佩给她:“小郎君施恩不求报,行善不留名,如此,询却是无颜立世了。请且留下此玉,但有吩咐,凭此到琅琊王氏任何一处产业,所求必应。” 再推托便会伤害到他作为世家子弟的骄傲,苏容若再施一礼,接下信物:“苏小若将来但有难处,定到贵府求救。” “原来你叫小若,救命之恩,莫齿不记。”恢复如常的王奕,迅速地从苇席爬起,恭尊敬敬地给她行了大礼。 苏容若回得一礼,未及说话,忽听窗外人吼马嘶,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有大力撞上小楼,带着窗户也微微地哆嗦。 恐怖袭击?她在惊吓中推紧倩娘衣袖,不幸王奕刚从生死关头走过,转眼又被这巨响震得脸色发白,才溜出去曾经回来的伙计,再次溜烟着下楼。 定是去打探消息了,是个伶俐的。苏容若回过神来,暗念。睹王泊之和老掌柜互看一眼,先后从壁侧的小门踱到露台,亦不由自立地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前还井然有序的官道此时变成一片集乱:十多匹健马或躺或跪地倒于道中,骑手们正狼狈万分地从地上爬起。 另一匹全身雪白的高头大马,背上鞍子镏金雕花,极为神骏漂亮,却倒在茶楼墙边,头上鲜血直流,衬着白色鬃毛,艳艳地刺人眼目。 它的主人,棕发蓝眼,华服长靴的亚特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立在倒地的白马前惊怒交加,手指着路中央的黑马骑士跳足大骂:“死妖怪,鬼倔驴,你他娘的疯了不成?撞我马儿冲我道,信不信?信不信?小爷我干死你娘的。” 少年身旁有位中年男子,如渊峙立,单手扶着他,身侧棕红马儿悠然地喷鼻甩尾,显然是这群人中唯一未曾受到波击的。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寡人,皆著护卫或随从服饰,听完华服少年之语,纷纷抽刀拨剑,呐喊着扑向那黑马骑士。 黑马骑士左弓右鞭,背挂箭囊,被人斥骂围攻却不说话,只居高临下地手起鞭落,噼噼叭叭一阵鞭响后,寡人便被他抽倒在地,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狠角色。苏容若转目看去,也是个亚特少年,十六七岁,披发抹额,劲装完毕的武士打扮,轮廓深邃的脸上稚气还在,却带着丝顽强狠厉,一双眼睛在明媚的阳光下隐隐透着绿光,冷冽恪肃。 他的马后是门前迎客的小伙计,手里抱着个毛色斑斓的山鸡,失魂落魄地呆站着,全没有了之前接待她的机灵与活泼。 “回禀掌柜,刚才小九睹山鸡落于道上,前去拾捡,不念这群人纵马直冲过来,眼看小九要死于非命,那黑马郎君飞掠而至撞上马群,寡人没勒住缰都摔倒了。只那骂人少年,为中年男所救。” 溜烟跑步离开的小伙计效率甚高,很快就把情况探听清楚,还三言两语地讲述出来。 王泊之眼光落在那破口大骂的华服少年身上,对掌柜低语:“此乃骁武公的嫡长孙,平和平静公主的独子穆那冲小世子。”

掌柜的一听,神情随即变得凝重,向王泊之抬手一揖,便匆匆转出露台,只留那伶俐伙计陪着几人。 苏容若瞧着气得满面通红的穆那冲,暗忖:公主的宝贝,公府的世子,难怪惹不得。但王氏第一高门,未必把皇室看在眼里,莫非王泊之要插足这事? 另一个锦衣珠带的亚特少年,此时才被人从地上扶起,抬手正正头上的宝紫金冠,隔空向那黑马骑士大叫:“闷葫芦,死木头,果然是习武的天才,你他娘的至于吗?为一个贱民撞我们的马。” 王泊之支回眼光,向王奕交待:“此乃怀化公嫡长孙拓跋珏。你今后睹了这两位,不得深交。”话到最后颇为严厉,王奕恭身应诺。 人家教育子侄,苏容若假装没长耳朵,再看那黑马少年,却睹他并不搭理拓跋珏,扭头向小九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王泊之的眼光跟过来,皱眉:“这位郎君是谁?看衣作平居武士,竟敢惹这两个洛京出名的小霸王?或许为救人顾不得了?” 王七没有印象,看来黑马少年出生平居,穆那冲和拓跋珏显然一伙,仿佛认识他,并对他充满了敌意和不屑。苏容若下意识地总结。 心思动弹间,楼下掌柜的已赶到穆那冲跟前,施行大礼:“小人不知穆那世子到临大驾,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穆那冲却不理会他,仍然张牙舞爪地冲黑马少年猛喷唾沫星子:“杀千刀的妖孽灾星,你撞死我宝马,打伤我奴仆,小爷我和你没完。” 他边喊边拔出佩剑欲往前冲,却被中年男子推住,那汉子仿佛气力甚大,穆那冲嘴上叫骂,身子却半分也挣不脱他的控制。 掌柜的趁机作揖陪笑:“世子请明鉴,店里伙计行事不周,求世子恩典,小人这就支配茶点,给世子和诸位小爷赔礼。” 中年汉子听罢,这才放开手,穆那冲得了自由,伸臂将掌柜的一推,神情很是不耐:“老东西哆里八嗦的,滚开。” 或许他用力过大,或许掌柜年老体弱,竟然被他推出丈余远,摆布趔趄好几次,啪的一声摔倒,狼狈鸠拙的模样,引得穆那冲转怒为乐,哈哈大笑。 “好,好强横。”苏容若忍不住冷哼一声。她并非好人,但睹少年如此欺背一个老人家,也有点看不过去。 她不欲惹事,声音极轻,不料穆那冲练过武,耳朵极为好用,抬头睹一个俊美童子立在露台,檐下的秋海棠枝,斜斜地伸在他的肩头,灵动脱俗得恍若花间走出的精灵。 他怔得几息,待看清童子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又不由得恼怒,笑声变成怒吼:“哪里来的臭小子?笑你娘的狗屁笑?有种的给小爷下来试试?” 苏容若不答话,眼光瞟过黑马少年孤独顽强的身影,突然心有不忍:一个武士家的孩子,和公主的独子作对,会不会被乱刀砍死? 念罢对王泊之浅浅一揖:“穆那世子身份贵重,气量气度不凡,怕是只有七公子这样的高士,才配和他说礼仪,谈德性。” 礼毕转身,施施然地从露台行回茶楼,全然不知,便是这一丝恻隐之心,今后开启了她在这时空的宿命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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