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问天,问恨(1 / 1)

富贵村的上空,雷霆在云层间穿梭呼啸。 宋辞晚却已是全然沉溺在那段难言的往事中了,悲愤、痛苦、怨恨、不甘……强烈的表情在她心头冲突,如此旧情,谁能不恨? 恨!恨!恨! 雷嗔电怒,天悲人哭。 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 人间有鬼蜮,不怪天地生魔窟。 这满腔郁愤,如何堪破?怎能堪破? 世上的诡异,原来有那么多竟是由人而生。他成了诡异便已是入魔,宋辞晚设身处地,便仿佛是如这故事中的人普通,也怒他所怒,恨他所恨,睹他所睹之苦,入他所入之魔。 这便是虚空幻魔剑的凶险之处,念动即伤,一悲同悲。 当然,作为施展此术的人,宋辞晚究竟还有主场优势。 虚空幻魔剑第一层心魔幻动,修炼入门时她的道心之中便会种下一颗虚幻的心魔种子,此魔种以心魔为名,亦以心魔为食。 她若能战胜心魔,则魔种生长。魔种成长,亦能使她心清意净,护持神明。 此涨则彼消,无形中对于心魔也有抑建造用。 如今,在宋辞晚洞照术面板的显示中,旁门道术:虚空幻魔剑,第一层心魔幻动(生练328/1000)。 生练级的心魔幻动,使得宋辞晚泥丸宫中的心魔种子堪堪生长到了指甲盖巨细。 小而精,虚幻朦胧,似有剔透之感。 又有微微的清光从中透射而出,照耀在宋辞晚神魂之间,使她纵然满腔愤慨,无贫怒火,亦终究留有一丝清明。 她不是庞守贵,也不是庞妻,不是这富贵村中的任何一人。她也不是背恩记义的南下灾民,不是戕害弱小的人皮牲畜,他人之恶不能使她惩罚自己! 雷霆声中,巨人村长化身的獠牙野猪人立而起,他仰首向天,满身灰雾缭绕,瓮瓮的人言从兽首之中发出,语气有无贫的悲愤与不甘。 他向天质问,亦犹如在向心魔质问,向宋辞晚质问:“我何曾有错?我怜弱惜苦,救济远道而来的灾民有错吗?” 天空中照旧有雷光电蛇穿梭不定,仿佛是在给予回应。 无形的心魔之剑在虚幻与现实间推扯。 宋辞晚道:“怜弱惜苦,救人危难,你没有错。” 野猪继续人言:“我早出晚归,辛勤劳作,为养家而从不懈怠,对待村民我也多有关切,处置纠纷尽可能公道。虽为小小村长,亦从不偏私于谁,我有错吗?” 宋辞晚道:“劳作养家,公道做事,你也没错。” 野猪得了认同,却是越发奋怒:“那我支留母亲的恩人,孝顺长辈,处处善待,这有错吗?” 宋辞晚幽幽道:“百善孝为先,这本也无错。” 野猪前蹄刨动,猪首急欲从灰雾中脱出,愤恨之情越发无从忍耐:“我没有错,那上天为何如此待我?我好心支留他们,他们为什么反倒要戕害我村村民?”

“我的小丫,她被猪……吃了啊!”野猪嚎啕大哭,人言逐渐凌乱。 “我是没有儿子,但我又不是不能再生。我睹人家的孙儿生得好,平白夸几句而已,我没叫他欺背小丫啊!” “娘子,娘子,你为何偏要如此冲动?” “娘啊……” “天爷,我是有怨气,我死不瞑目,我做了鬼也要倒吃掉那些恶民!” “我是鬼,可那些东西岂不比鬼还恶?我报仇又有什么错?”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反倒是我被困在此间,不得超生?” “我不服,我不服啊!” 野猪长嚎悲吟,天空雷蛇穿梭。青灰的穹顶笼罩在这座遗落于时空罅隙间的小村之上,细看去,这竟像是一座囚笼的模样! 宋辞晚在这一刻恍然大白,富贵村的村民在经历惨剧后化身诡异,反将当初屠村的灾民尽数吞杀。 而这不是终局,却又反而是另一种开端。 诡境形成,于外间来此的生灵而言,这是人间炼狱,是恐怖绝境。可对富贵村的本村村民而言,这实在又何尝不是一座永久无法出逃的炼狱囚笼? 因此他们恨、恨、恨,唯有无贫恨意,或许方能将他们的表情表达一两。 “为什么?”巨人村长化身的野猪还在仰天长问,每一声都仿佛变成巨锤,捶打在宋辞晚心间,“到底是为什么?天何欺我?我不服!杀、杀、杀……都去死,去死啊!” 他奔崛起来,身上灰烟滚滚翻动。 狰狞的滚动间,又仿佛是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在挣扎酝酿。 宋辞晚奋起丹田中剩余的真气,脚下飘忽闪躲。 巨人村长那满腔的恨意仍在影响她,她的思绪却仿佛是跳脱出了这恨海孽天的纷扰,如被明月照耀,冰清一片。 她语速极快,又分毫不乱,一条条道:“你怜贫惜苦未曾有错,可蚍蜉撼树却是大错。疏亲而近远,更是大错特错!” “身为村长,在明知北地灾民源源不息,各方冲突时刻加强的情况下,你还执意要引狼入室,你真的没错吗?” “为人父,你一味强调不缺孩子衣食,却从不用心关注她真正的生活状况。她被人长时间欺辱、打骂,你与她日日相睹,却毫无察觉,你当真无错?” “为人子,你只知顺从母亲,便以为是孝道。却视而不睹母亲的偏私,这当真是善?” “为什么你会死而成诡,而你的妻子连杀数人,最后又他杀身亡,却不在此间,未曾化诡,你可有念过这是什么原因?” 这一句“你的妻子未曾化诡”,倒仿佛是成了一个奇妙的开关,当此言一出,灰雾翻滚间,巨人村长的兽首骤然一偏,他未再仰天,而是凝目瞪视宋辞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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