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老汉召唤小两要了一杯清茶，店小两手脚麻利的将碗碟拾掇下去，茶很快端了上来，那是上等的绿茶，晶莹青翠，清香四溢引人遐思。 李悦妮品尝着甘旨的推面，然而更让她上心和满怀等待的是，面前这位舍老伯将要诉说的原由。 佘老汉压了一口茶，眼光却移向窗外，看着遥远的天空，眼神中划过一抹落寂。 “快来了。”佘老汉淡淡地道。 低沉微哑的话语在唇边拂过却仿佛带着岁月凝聚的沧桑，透着某种神秘的预言。 “什么快来了？”李悦妮好奇的望了望舍老伯看去的那个偏向，那里万里无云的天际，高远，却没有一只飞鸟的踪影。 “快来啦。”佘老伯垂下头，枯瘦的手掌握成拳，仿佛全身都在微微的战栗。 李悦妮正要再问，却听大街上，底本熙攘热闹的种种声音，一瞬间仿佛被抽离，那市井康乐自由的表情，变得混乱、急忙。 各色店肆的主人，急急忙忙拾掇各家的摊位，也有些闲人趁机浑水摸鱼的拿走一两件货物，然而店主人此时曾经完全顾不上。 人聚集越多的街道此时越是拥挤，全部人都急着找寻避风港。 仿佛眨眼之间，天，一瞬间便黄了下来。 不错，是黄。 那铺天盖地的黄，遮蔽着人们的视线。不能睁目，不能呼吸。 风，裹挟着微小的沙粒，一刻不息的侵犯了这底本充满活力的名城。 将人们逼进了最里面的窄仄空间，无能为力的看着那沙土游来移去。 李悦妮和佘老伯坐在靠窗边。 在漫天风沙安静袭来的时刻，却几乎没来得及离开。 却是店小两反响反映迅速，飞快地上了门板关闭了窗户，放下了厚厚的帘帐。 室内很快黑了起来，店小两点燃了放在小店角落里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室内各怀苦衷的几位客人。 李悦妮有些惋惜地看着自己碗中还没有吃完的甘旨推面，上面落满了沙土，黄黄的闪着点点微光。 桌面上、地板上，甚至佘老伯和其他客人的身上都布着一层厚厚的沙。 不动则已，一动，沙土便簌簌的洒落下来。 只一瞬间，店中的人都变成了半沙人。 “老伯伯，您说的是沙尘吗？”李悦妮问道。 佘老伯满身战栗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迸射出精光：“那是妖精……那是妖精啊……” 李悦妮大是一惊，正要再问，然而店小两却道：“舍老爹，您老可不能胡说，俺们这小店可还要经商哩，咱们城里这几万家商户可也要经商哩，您老这麽一说以后谁还敢来？” “是啊，是啊！”店中几位年纪不一的客人也附和着：“舍老爹，您老可别在危言耸听，年纪一大把了，再进那衙门里，谁能救得了您那，可不是回回都能遇着剑仙那。” “就是，就是，妖言惑寡可是个大罪。” “如今这太平盛世的哪来的妖精？” “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晓得支敛些……” “人呐……” “话说回来，这也真邪门。为啥咱们这儿总刮这样的沙暴，据说最长的一次一个半月……” “恩，还是我爷爷那一辈的事儿了……”
这些客人们的议论声集落在四周，佘老伯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满身的气力仿佛也被抽走了，像一只打蔫的茄子一样。唇角微微翕动着，可是却再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老伯伯，你说的是什么妖怪？真的吗？”李悦妮抬高声音，轻轻问道。 佘老伯看着她，眼眸中突然腾起一丝生气：“确切不移。那是老朽用十余年的命作为交换占卜出来的结果，怎么会假。” “那是什么妖怪？这风沙也是他造成的吗？”李悦妮继续问。 佘老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周的人仿佛甚是谨慎小心的拿起一根李悦妮桌前的筷子，在桌上细密的一层浮沙上绘了起来。 李悦妮仔细看去，却睹他在方桌的东北角绘了一个指环巨细的圈。 “难道妖精就在那个偏向？”李悦妮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听不睹，佘老伯却也看出了她目中的询问。轻轻地点了点头。 店小两却淡然道：“各位，在咱们城就别说这些神啊，妖怪的，小心城主怪罪下来，咱可还念好好经商哩。” “是啊……是啊……” “都是些谣言蜚语。” “着风沙到底咋回事？” “听说城主这些年来都在找寻能人志士治理风沙，就是沙棘树也种了一茬又一茬，可就是不睹效啊。” “这些年咱们城也没早年大了，人也有搬走的，若不是有商道存在，恐怕早就没人在啦。” “可不是，话说回来，要是在这样下去，你们可走不？” “走？去哪啊，我们一家人生生世世在这扎根，哪那麽容易走啊。” “听说上个月那沙把亚模那西家孩子卷走了。” “不幸啊，这是第几次了？” “少说也有十来次了吧。” “这座城以后可能没人敢生孩子了。” “……” 李悦妮听着寡人议论，看着桌上静静的沙尘侵蚀的推面，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升起大哥哥齐宇轩说的那一句话：“仗剑管问不平事，修仙普渡寡生苦。” 那麽这风沙，给城中的人们带来的是“苦”吧，也许不但仅是吃不到一碗推面，甚至是失去了生存的家园，也许还有更多的痛苦吧。 李悦妮不由得握紧了桃木剑，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佘老伯所占卜出来的那个妖精吗？ 而城中的人们虽然疑惑，但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能够做下去，也不承认这一点，更不会告诉往来的商旅，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他们不息的受到风沙的折磨，宁可把佘老伯打进大牢，也不肯相信他用性命换来的占卜，那么，我应该相信吗？ 也许，不管怎么样，也应该去看看。 “老伯伯，此次风沙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李悦妮问，清脆的话音虽不大，却一下子把全部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佘老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青灰色手掌巨细的龟壳，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篆小字。 佘老伯将那龟壳轻轻放在桌面上的浮沙之上，口中念念有词。 那龟壳突然动弹起来，初始缓慢，逐渐飞快如陀螺普通只能看到它的影子。 待到它陡然停下来时，佘老伯略显疲乏的道：“十两个时辰……十两个时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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