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挑挑耳边的鬓发，摇着手指啧啧道：“我若未记错，七夕那日，你在柳河边，可是遭到崔家小娘子谢绝了呢......” 圣人看向元阳：“竟有此事？” 元阳轻轻“嗯”了一声：“七夕那日，我正好在望江楼。沈家公子当真是痴情，为封了鹤影桥，结果崔家小娘子说她心有所属呢。” 沈延和清平县主冷着眸色齐齐扫向元阳。 元阳这个寡妇怎么还到处晃悠？这种阖家团圆之日，她不是应该独自在府中黯然神伤吗？她自己死了驸马，是巴不得全部女人都跟着她守寡吧？好毒辣的心！ “念不到公主寡居多年，还这么热忱于男欢女爱之事。”清平县主嘲讽地看向她，“我家延哥儿喜欢便是她的福分，她谢绝也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手腕罢了。” 话音一落，殿中泛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沈延这相貌、品行、家世，自是挑不出来弊端的。 崔家在京城有些名气，但终究只是个商户，即便世家权贵愿意结亲，也多是家中不肖子或有隐疾的。 近日的风言风语，对崔家小娘子议亲更是晦气。这个时候，能嫁进县主府还是做正头娘子，几人做梦都不敢念的美事，岂有不肯意的？ 不过，有些人家的女儿，为了在婚前笼住丈夫的心，耍些手腕也是无伤大雅的。 若说崔家不肯意与县主府结亲，那多半是脑子进水了。 元阳要再说，却被太后打断：“好好一个家宴，哀家赐婚，你一个晚辈出来凑什么热闹？旁人的婚事，你莫要参与。人家愿意不肯意，哀家还能不晓得？” 说着，太后扭过头，看向宗顺帝：“圣人，你说呢？” 宗顺帝站在殿中，毫无表情地看着清平县主。 县马病重，太后说她们找弘方算过了，说是只有崔家小娘子命格可以婚配。这底子说不通，京城之大，世界更大，莫非只有她人适合？ 还是说，他们另有所图？ 这婚事不能应。 然而，即便自己不答理，看太后的意思，她也是要做主指婚的。 宗顺帝实在找不到谢绝的借口。 殿内一片寂静，等着圣人或太后开口。 忽地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只翠羽的鸟儿，扑棱棱地在殿内转着圈地飞，一会飞高，一会冲低，只念从这令人窒息的大殿中冲出去。 然而，它不过是一只小鸟，找不到飞出去的门路，只得四处撞来撞去，挣脱了几片羽毛，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许是飞累了，又许是废弃了谋求出路，它扑扑翅膀终是落在了大殿上方的屋梁上。 全部人不由自立地抬起头去看它。 县主也不例外。它就在自己头顶上，翠绿莹亮，极是好看。 啪嗒，凉悠悠的白糊糊的一滩落了下来。 正落在县主的鼻梁上。 元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这鸟儿是个通人性的，且这性子正合她意。 旁边的宫娥急速送上帕子去给县主擦拭。这一弄，反将她脸上的妆容擦得花一斑白一斑。县主怒极，喝道：“谁的鸟？！” 太后也怒了，“查！查出来格杀勿论！” “我——”角落里冒出一个怯生生的童女声。 “谁？！滚出来！”太后耳朵不太好使，分不清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扈如心站了起来，一身紫衣，衬得她的脸蛋又白又润。
她走到了殿中，一一行了礼。 太后嘴唇沉了沉，一脸的不利落索性“长乐，你何时养起鸟来了？” 长乐郡主乃是燕王的独女。 这燕王来历也是离奇，先皇在世时，几次遇险，都被时任禁卫统领的扈少毅所救，扈少毅身上巨细伤疤共有一百零六处，后多次强敌来犯，扈少毅都屡立战功。 为表忠心，早早交了兵权，又只生了一个独女，先帝冲动不已，临终前，叮嘱宗顺帝继位后立扈少毅为异姓王。 戋戋一个禁卫，都能当王，他的女儿还得封了郡主。 再看看自己的女儿，血统崇高，却身份低微，还不得昭告世界，太后不由地又愧疚又嫉恨。 “太后，这只鸟不是臣女的。”扈如心轻轻怯怯地道，“方才我看睹它在屋里飞，一抬起手，它恰巧落在了我的手上。就像这样——” 说着，她又伸出了手指，指间的金戒指引起了鹦鹉的注意，很快它就飞了下来，落在了她的手上，尖嘴不住地啄着戒指。 这鹦鹉确实漂亮，通身翠绿，没有一点杂色。脑袋圆滚滚的，憨态十足。眼珠透着光，看起来十分伶俐，叫声也婉转。 一只干涸如柴的手陌然地伸了过来，一把抓住鹦鹉，手指轻轻一拧。 硬生生将那鹦鹉的脖子给拧了下来。 小鹦鹉甚至没有发出一星半点的叫叫，连骨头断裂的声音也未曾听睹。 头耷推着，挂在胸前，已无声息。 殿内女眷居多，看到这一幕，无不到抽一口凉气，更有胆小的，吓得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手死死捂着嘴不敢出声。 太后，她刚刚杀了一只小小鸟。 不，是扭断了那只小小鸟的脖子。 那么可爱的一只小鸟，怎么下得了手？ “哀家说了，查出来，格杀勿论。”太后将了无生息的鸟儿抛回给了扈如心，面色淡漠得如吸血的厉鬼，“不是你的，你就拿去扔了。只会闯祸的牲畜，死了倒干净。” 宗顺帝神色一暗。 太后虽是他生母，可这几年，她愈来愈暴戾且不成理喻。然而，朝堂之上，她姓之臣为数不少，有些话有些事他暂时还不能做。 即便如此，这婚仍旧不能赐。 扈如心握着鹦鹉的尸身，行了一礼，才又轻声道：“请圣人容臣女带它下去，找一个好处所埋了吧。究竟是中秋佳节呢......” 这句话提醉了宗顺帝。宗顺帝点点头：“确实，鹦鹉得罪清平县主，死有余辜，只是它的污秽玷污了清平，又死于殿中，终究有些不吉利。不如，家宴就此作罢，各自回去歇了吧。” 皇后闻言连忙上前来，附和道：“正是，牲畜这推的脏东西，掉在头上，清平还是快去洗洗吧。” 殿中寡人睹状，连忙纷纷起身行礼，说了一些吉祥话，就匆匆离去。 太后原念着趁着此次家宴，定下沈延婚事，再敲定县主的职位，最后逼迫圣人在寡人面前亲自赐婚。谁知一件事都没办成，心中不免窝火。 她怒容满面地回到寝宫，气急败坏地让宫娥推出两个白皮子宫人，将宫人脱光了，一通磋磨，宫人的惨叫声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趁着天色未大亮，寝宫的小门一开，四个宫人悄悄抬着两具满是伤痕的尸身出来，尸身用烂席子裹着，滚进了一处荒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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