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礼礼被掐得轻颤了两下，又有些奇异地道：“圣人怎么会晓得我？” 宿世圣人晓得自己，是因为自己嫁入县主府，当了县主的儿媳。 今生可什么都没做。圣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给自己指婚？ 崔礼礼站起来，“嘶”地一声，腿一软，整个人差点跌倒。这才意识到满身酸痛难忍，那处早已肿得寸步难行。 陆铮念起谢敬才的供词。愈发肯定圣人对崔家的在意，不亚于对于内承运库的在意。 崔礼礼嫁给谁，崔家这个“民间的内承运库”就在谁手中。 他替她披上一件自己的袍子，再打横抱起来，放到书桌上，取了谢敬才的供词递给她。 “你看看，或许就大白了。” 崔礼礼打开一看。谢敬才将每件事说得清清楚楚。 三十年前，圣人刚刚继位。燕王权势滔天，内承运库还被许太后把持着，朝中重臣多是先帝留下的。 圣人寸步难行，便起了另辟蹊径的心思。圣人身边有两人，一个是袁欣杰任刑部郎中，一个是谢敬才，任兵部驾部司。这俩虽也是先帝留下的内臣，却早早就跟了圣人。 彼时，崔万锦不过是个走马的市井，也做着马匹的生意。 圣人重视的也是他的马，恰好属驾部司管辖。谢敬才便着了王文升去跟着崔万锦，暗中不雅察了几年，觉得他没有奸猾之相，这才定下了崔万锦。 崔礼礼指尖抖着：“我爹没有奸猾之相！真好意思说！” 陆铮看着自己靛蓝色的袍子披在她雪色的身上，显得她娇小又玲珑。衣襟敞着，里面什么也没穿，赫然顶在薄薄衣料上的，是他这一全日的佳构。 他喉头滚了滚，又动了念头。 崔礼礼全然未察陆铮的心思，又细细读了下去。 圣人刚登基，霹雳手腕，抄了不少旧臣和皇亲，这钱自然不能交给许太后掌管，便由着谢敬才以私人名义，联合了崔万锦一同做起马匹生意，再由驾部司支马和草料，这才有了崔万锦的发家银钱。 只是谢敬才看着上万的银两从手中过，心中不免起了贪念。奇然自己也顺道给做些马匹营生。 徽庆十五年，要去给长公主备贺礼。兵部底本没有什么事可参与。燕王却私底下寻了谢敬才，说是要买马。谢敬才这才发明自己的那些事被燕王查得一清两楚。 燕王愿意分利，他不过是出些马匹。谢敬才觉得这生意能做，不过不便自己做，就推上了王文升。待入了伙，这才大白是运送底耶集。 刚开端谢敬才也抗拒，可那利钱丰厚，比自己私贩马匹挣得多多了，还有燕王这座靠山，很快就从了，又顺道做了黄酒的营生。 崔礼礼一惊：“是燕王在贩卖底耶集？！” 陆铮点点头，睹她樱红的唇也肿着，手指忍不住又去磋磨了两下。 “黄有德是他的人？”杀害巩一廉的人，是黄有德。 陆铮指了指后面的供词：“黄有德之前跟在长乐郡主身边，一直不得重用。十七公子死后，才得了器重。背责这一次运送。” “念不到扈如心也参与此中......”这是崔礼礼完全没有念到的。那么一个细细软软的女子，心狠手辣，自己若没有陆铮，恐早已丢了小命。 她眨眨眼，又念到了一件事：“那生药所呢？这里怎么没有提生药所？” “底耶集要建造、运送、贩卖，这是一个庞大的构造，谢敬才不过是此中贩卖的一支。”陆铮靠在桌边，手圈着她的腰肢，“昨日圣人召我去，说是不能动谢敬才。”
崔礼礼昨日便猜到了，龙抬头便要出征，陆铮怎么会突然回桃花渡喝酒寻欢作乐，定然是在此事上受了阻。 “那你父兄......” “还未完毕。”陆铮睹她担忧，忍不住啄了一下那唇，“你让拾叶送来的信我看了，既然瓷器局又建造了新的瓷瓶，自然是要往外运了再装。” “你疑惑是在谌离制的药？” “只是疑惑。也未必能查到什么。此次我随礼部送行，可以去查一番。” “恐来不及。”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十几日，还不算上探查的日子。 “我总觉得龙抬头有事要发生。” 崔礼礼回念了一下宿世，除了出征，并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为何这么说？” “你前晚给扈如心下的套子，她可是烧得厉害，圣人亲自定下了龙抬头那一日，沈延下聘。” 又是龙抬头。 这日子有这么好吗？ “下聘不是要着人看日子？就这么定了？”崔礼礼皱皱眉头，念不通，忽地又念起昨日去姚记点心铺，睹到何景槐的事，“昨日我去姚记点心铺子，那掌柜竟不明不白地自缢了。” 陆铮不知此事。前晚那掌柜面圣时，说话并无欠妥，莫非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何景槐说——”崔礼礼一提人名，衣裳里的大掌就一掐，掐得她生疼。 “你怎么不叫何大人，就这么直呼其名？” 陆铮有些不利落索性。她一直叫自己“陆执笔”，有求于他时，会叫一声“陆大人”，性命垂危之际，才舍得叫一声“陆铮”。 “背着人，干嘛要尊称？”崔礼礼白了他一眼，“何景槐说掌柜确定是自缢，不是他杀。” 陆铮仍旧不满：“你昨日为何又要回姚记铺子去？怎么不找姓韦的一起坐着吃酒？” 原来前晚他什么都看睹了。 “我问你，”崔礼礼笑着问道，“沈延出门跪拜圣人时，我看睹有人将沈延的茶倒了，又添了他下了药的茶，这人可是你支配的？” 陆铮一怔：“不是。” 崔礼礼也愣了。那夜韦不琛在，她没多说什么。一直以为是陆铮支配的人，念让沈延自食其果。没念到不是。 “那会是谁，这么好心来相助？” 陆铮心头一沉，眼光落在墙上：“巩一廉说你一阳配五阳。说不定，还有哪个‘阳’在暗中相助于你，也未可知。” 崔礼礼顺着他眼光看过去，贴在墙上的纸，白纸黑字写着大大的“姤”字。 “巩执笔没算对。”崔礼礼摇摇头，“我何止是一阳配五阳？怎么没算上我九春楼的五十名小倌呢？” 陆铮念笑，却只是苦笑了一句：“他这人，沉迷占卜，只是学艺不精。” 他伸手将“姤”字从墙上揭了下来：“临死还念着短我一个卦。” “这是他死前留给你的？” “是，他从银台司走时，说给你我起了卦——”陆铮看着崔礼礼，两人眼光一碰，又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极有多是一个被疏忽的细节。 这个卦，应该不是说的崔礼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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