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大伯家出来后，周氏就准备去村口问问。 村口么……林夏花就不计划跟着去了。 她怕费事，怕被人问东问西的追问，到时候哪句话说得不合她们心意，又被传得不像样。 周氏那么精，她就不怕被问。 于是周氏挎着菜篮子去村口老槐树下坐坐，而林夏花则转身去了隔壁蔡婶子家…… 今天的茶叶蛋没了，母女俩都不约而同地没再往孙氏那边去，反正她家也就一只母鸡，常日里都不够她自己吃的……又不是没事干，哪里有空过去只为了闲聊啊。 就在周氏和林夏花都不以为然的时候，隔天孙氏倒是自己上门来了。 她是听到别人说，她两嫂在支蛋转手卖，算了算昨儿一天好像就支了不少，就刚刚她还碰到有村里的妇人从周氏家出来，估计也是上门把鸡蛋卖给她两嫂的。 明明是自家亲戚，这事儿她被问起时，却是一头雾水，今儿便自己前来问问了…… “两嫂，你家支鸡蛋干嘛呀？”孙氏进门后，边说着就把篮子放在桌子上。 “卖啊，趁着农闲，家里现在也没其余生计，就转个手赚点辛苦钱。”周氏的回答倒是跟之前在村口和大伙说得一样。 孙氏睹状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粗布，“你晓得我家也就一只母鸡，鸡蛋没人家的多，家里也没田地，常日里怎么攒也攒不够到镇上买的，这里也就三几个，给，两嫂拿着吧……” 周氏扫了一眼这小弟妹的菜篮子，也就三个鸡蛋，她又没有耳聋，弟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支来干啥啊。 周氏把菜篮子推了回去，“不用了，也不差这几个，这些鸡蛋你好不容易攒的，你自己留着吧，我在村里支了不少别人家的呢。” 村里也有不少人家里也就一只老母鸡的，但她们攒的鸡蛋就比孙氏多。周氏家也是一样，原因无它，就是因为家里好歹还有几亩地罢了，而孙氏现在曾经没种地了。 在林三牛去世后，孙氏一个女人家也种不来那些地，就把之前林三牛留下来的地都过给了林大山家，常日里由林大山家帮忙耕种。 支成后，给她送些过去。 村里人大多晓得孙氏的性子是三个妯娌里头最软绵的，不比两个嫂子强势，但同时他们也晓得林大山可是一直都很照顾两个弟弟家的，他三弟没了后，人家媳妇自愿当着林族长和村长面把田地送给这个当大哥的，也没人敢说大房欺背三房那些话。 看着被推回来的鸡蛋，孙氏垮着脸，苦笑道：“我也晓得，常日里帮不上大家什么忙，连两嫂你要支几个鸡蛋的事儿，我都帮不上……” 周氏听着也是皱着眉，她也就实话实说，不支你的鸡蛋留给你自个儿吃了，弟妹咋还有要哭的趋向啊？ 别从她家门口出去，哭得眼睛红红的，别人还以为她这个做两嫂的欺背人家寡妇呢…… 嗯，虽然她自己也是寡妇…… “干嘛啊这是，别让人家误会你是在我家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呢……”周氏说着就回房间，拿出来一条帕子给这个弟妹擦擦眼角要流不流的眼泪。
提及来，这条帕子还是孙氏绣的呢。 “我没有受委屈，只是觉得自己没用，一念到这个，这眼泪就忍不住。”孙氏接过帕子，往眼角擦拭着。 有的人就眼浅嘛，看点什么遇上点什么，就容易哭。 周氏也是看不过，这举目无亲的，也不像她那样有四个儿女傍身，一个人再苦再累，如今熬到孩子们大了，她也就觉得这些苦也值了……可是孙氏没儿没女的，那苦日子再熬，也底子看不到头，所以她满身都集发一种柔弱、消极的气息…… 许是念起了自家短命鬼林大海了，周氏也是起了怜悯之心。 周氏拿过孙氏的菜篮子，转身就从自家放鸡蛋的大缸里，掏出十来个鸡蛋放入她那篮子里。 孙氏抹着眼泪，在后面小步跟着，当她看着那小半缸的鸡蛋，也是惊讶出声，“天啊，两嫂曾经支了那么多鸡蛋了？”难怪看不上她那几个。 “嗯呐，夏花丫头让我帮着支的。”周氏很淡然地回了一句。 死后孙氏眼眸子一闪，“这可要花不少钱了……” “这你就别管了。”周氏说着，转身就把装满鸡蛋的篮子还给孙氏。 “两嫂你这……使不得，使不得啊！我是来给你送鸡蛋的，怎么你还给我装满了……”孙氏推脱着。手稳稳接着，手劲推着也不敢太大，她怕手不稳鸡蛋洒了，大家都得不偿失。 “你就拿着吧，回家做个鸡蛋羹补补，看你这瘦的。”周氏狠了狠心，把鸡蛋推到孙氏手里，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十几个鸡蛋呢。 孙氏看了看周氏决然决然的眼神，便也支下了，“我这……来送鸡蛋的，咋一转眼像是成了来打金风抽丰的了……” “你就拿着吧。”再废话待会我后悔就拿回来了，周氏肉疼地念着。 “这可怎么好啊……” “拿回去吧，我还有许多活等着我去干呢，这唠嗑咱有的是机遇，到时再唠……” “那我就谢过两嫂的了……” 看着孙氏挎着菜篮子两步一回头的还是走了。 周氏转身就走到了堂屋里、她死去的汉子林大海的牌位前，心里像是有点什么在堵着，她就对着林大海的牌位发泄道：“都怪你和你弟太短命，不然我和你弟妹能吃那么多苦？！” 说着，她又伸手摸着林大海的牌位，没一会手又支回来了。 “你最好保佑我和孩子们平安顺遂的，不然我到时候下去了找你算账！对了，快点保佑你儿子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来年都24了，村里的老光棍了……我看是我平时对你太好，给你烧香太多，你都飘了！都不好好听我话了，个死老头子……” 周氏骂完林大海表情好些了，她转身就去后院打理她的菜园子。 黄昏的阳光透进堂屋，刚好照耀在林大海的牌位旁，周氏刚刚给点的佛香，隐隐间好像有青色的烟雾在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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