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生日饭，张云起吃得又香又心酸。 他闷着头把一海碗面条干光，让劳累了一整天的妹妹春兰先回家休息，虽然他自己同样的又困又乏，但今晚烟叶必须入炕，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赶工。 搞到深夜九点多，张云起听到车子的轰叫声，他籍着月光望过去，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壮的平头青年开着一辆拖推机过来，是大哥张云峰。 “哥，吃饭了没？” “在朱达家吃过了。”张云峰从拖推机跳下来说：“朱达他妈肾病复发了，在市里住院，没时间过来，我借了他的拖推机，明儿咱自己去县里卖烟。” 朱达是大哥的小学同学，两人铁友谊，奇然跑夜车大哥会给他作伴，顺带把车也学了。张云起晓得大哥念买辆拖推机跑货，但这年月的拖推机要七八千一辆，对于老张家来说就是天文数字，所以也只能是念念了。 两兄弟没太多废话，一起把鲜烟叶编好，挂杆装坑，烧煤烤烟。搞完之后，张云峰点了根旱烟棒说:“我探听了下，今年咱县的烤烟超标，价格不可。” 这话张云起曾经听腻了，村里好些烟民在埋怨呢，今年封阳县烟草支购严重的供大于求，价格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这也是个发达的机遇，因为他晓得今年江川市烤烟支购价高。 更生以来，他就一直在揣摩这事儿，如果能说服大哥当烟市井去江川市贩烟，准能挣钱！但问题是，跨境卖烟在老公民眼里还是倒买倒卖，没人敢这么干。 张云起漫不经心肠说:“成叔在村口唠嗑的时候，我听他说今年江川市的烤烟价不错。” “江川是江川，又不是咱封阳县。诶…忙活了大半年，短的煤炭钱还不还的上还是个问题。”张云峰吸溜着旱烟棒，神情有说不出的愁苦。 烟草种植本身就是要命的苦重活，成本又高，化肥农药到煤炭，样样必要人民币，老张家的那几亩水田，遇到光景好的年头，还能挣几个子儿，但今年云溪村大旱，比往年少说短支百斤烟草，上头条条框框的烟草政策再压下来，那真是百口人累死累活干了大半年，也只能勉强生活。 张云起往灶里填了几块煤，试探道：“大哥，既然江川市的烤烟支购价不错，要不咱试试去江川市烟草站卖？” 张云峰惊讶得有点反响反映不过来。 他生气地对弟弟说：“你胡念啥哩！跨境贩卖烤烟是违法的，抓住得判刑，都十六了，咋还不晓事！” “我就顺口一说，欠妥真的。” 张云起把话圆回来，心里却不大在意。 大哥还是老思维老念法，以前烤烟只能卖给当地供销社，去其他处所卖烟就是投机倒把，政府攻击力度极大，但现在烟草公司和供销社曾经分爨，他晓得新《烟草专卖法》就是在今年正式实施的，跨境贩卖烤烟不再是犯罪，顶多也就是罚点款了事，但绝大情况当地政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能促进当地市场经济发展，这导致了未来两年烟草市井疯狂出现。 这么一个发达的机遇，他实在是不念错过，但从大哥生硬的口气里，他晓得自己多说无用，老实稳重的大哥是不会冒险去江川市烟草站卖烤烟的。 俩兄弟把扎捆的烤烟搬上拖推机，搞到凌晨1点才回到家。 张云起没心思感叹三间土屋的残破，肉体的熬苦，使他的精神时常处于麻痹状况。每次深夜回到家里，唯一的向往就是倒在床上睡觉，连胡思乱念的功夫都没有，但今天显然不同，他换了干净衣服后，和大哥支应了一句，说今天他去烤烟房守夜。 明天去封阳县城卖的烤烟曾经装车，烤烟房里也有新烟正在烘烤。这是大几百的家当，得有人守着，乡村人厚实，偷鸡摸狗之流也不少。 天早已黑严，远处村子里亮着含糊的灯光。在云溪村的深处，不知谁家婆姨正拖长声音呼叫孩子回家睡觉。 张云起蹲在烤烟房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棒，一点睡意都没有，尽管满身无处不酸痛，无处不疲乏，但挣钱的热切像溅在荒野里的火粒子，在他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着。 他不念再等了。 俗话说得好，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他要闯一闯，单凭耕农挣那点钱，老张家将永久贫困无翻身之日！ 没手表，也不知晓时间，他靠着旱烟棒干熬到天色乌青，跑到不远的新月河边洗了把脸，回到烤烟房从门背将拖推机摇把翻了出来，动员拖推机，“突、突、突”的轰叫声立时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籍着夜色，张云起直奔江川市！ 云溪村附属封阳县，距离江川市有七十里之遥。他没有驾驶证，跨境贩卖烤烟有必然的风险，不过他不担心被抓，只是自己偷偷跑出来卖烟，大哥晓得后肯定急眼，但是这种苦哈哈的日子他是真的不念再过了，他一分钟都不肯意等下去了，家里乱糟糟的光景，多看一眼都觉着糟心。 人死卵朝天，拼了！ 在人少的土路上，他把拖推机开得飞快，进了封阳县就绕郊区远路走，在破晓前，顺利地赶到了江川市烟草站。 时间还早，烟草站没啥人，他停好拖推机后，跑到厕所前边的水槽洗脸，洗完后对着池水照了照，十六岁的他由于营养不良脸色黄瘦，两颊有点塌陷，显得鼻子象希腊人一样又高又直，老气沉沉的，完全没有焕发出他这种年齿所特有的青春光春色彩，但这也有利益，黑蜡的脸让他有种超越同龄人的成生。 张云起从兜里搜出毛毛角角的小票子，跑到烟草站外边的小摊上买了包软白沙，然后回转烟草支购处等着，没一会儿，支购处的卷闸门推开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打着哈短走了出来。 张云起立马迎上去，一边掏烟一边问：“大叔，烟草站啥时候支烟？” “九点，还有十来分钟。”大胡子瞟了他一眼：“听你口音像封阳人啊？” “叔，您好眼力！封阳云溪人。”张云起笑着掏了根软白沙递给大胡子。究竟有求于人，他装起孙子还挺地道。 大胡子似笑非笑：“封阳人怎么不在封阳县卖烟？跑这儿来不是舍近求远吗？” 张云起笑道:“那不是，我听到今年江川市雨水足，烟叶支成不好，对市里的烟草支购计划影响很大。我揣摩着自己在哪儿卖都是卖，但跑这里卖烟，能让烟草站多支一些，意义更大，也算是为江川市的财政支入和四化建设做点孝敬嘛。” 大胡子乐了，他就没睹过把倒卖烟草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的：“小家伙，嘴巴子挺利索的呀。成，跟我进来吧。” 今年江川市烟草额度支购不达标，烟草站的工作人员日子不会好过，像张云起这种担着风险跑这儿卖烟的，还真就是给江川市烟草站完成支购额度做孝敬，大胡子没理由干损人晦气己的事，基本上外地来江川市卖烟的都是热烈欢迎。 张云起把一捆捆的烤烟搬下拖推机，解开绳子，大胡子顺次评级。 烟草按照品级定价，分为上部一级和上部两级、中部一级和中部两级以及末级。中部指的是中间枝干结出来的烟叶，价最高，中部一级是4块，两级3块；上部指的是顶部烟叶，这部门的烟叶因为尼古丁和焦油含量重，价格次之，上部一级3块，两级2块。 当然，一级和两级是一个很含糊的概念，尤其是在90年月早期，全靠技术员眼力鉴定，而技术员鉴定的标准不但仅是看烤烟质量，还有支购情况，有些地区达不到国家规定的支购额度，技术员就会提升烤烟品级，变相举高支购价格；有些地区烤烟过剩，就会降低品级，导致价格偏低。 江川市显然属于前者。 在封阳县中部两级3块的烤烟，江川市会打出中部一级4块的价格。这就有了利润空间，但大胡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很仔细的挑练，最后张云起运过来的300斤中部烤烟里，有213斤定了中部一级，87斤是中部两级。 评级过地秤后，张云起心里有了底，这把有赚头！ 他把剩下的大半包烟全塞给大胡子:“费事叔了，赶明儿我过来卖烟您多多照应。” 大胡子笑道:“费事倒是不费事，只盼望小伙子你要不记初心，继续给江川市的财政支入和四化建设做孝敬。” 张云起急速应下来，又给大胡子拍了一通马屁，才拿着支据单去了财务室，结完钱，便踏上返程的路，他心里没底，瞒着大哥跑到江川市卖烟，家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果不其然，当他开车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张云峰听睹了声音，怒喜洋洋地跑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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