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坐在一群宫廷乐师之中，显得有些扞格难入。 不但是他的身形高峻，更因为脸上的络腮髯毛。 大晋男子若是有髯毛，只留些长美髯，但像他这样的，宫中还真是没有。 乐书主事姓贺，看着刘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贺主事，这是何意？”刘曜有些不自在，身上曾经展现出生人勿近的姿态。 贺主事自然也不肯意靠近他，但又没举措，才说道：“昨夜听你吹奏的尺八，相当不错，但有些过于锋芒，并不适合大寒宴的欢乐气息。” “要如何的？”刘曜很是虚心，大晋最好的乐师都在这里，他再自信，听闻了这群人的练习演奏，也很是赞叹。 “柔和一些才好。”贺主事念了念，“刘兄弟有妻子了么？” “哦，这个还未曾有。”刘曜有些尴尬。 “那我这么问，你可有姊妹在身边？”贺主事又换了一个问题，自己也笑了起来。 “自小只有我一人，身边都是兄弟。”刘曜很是老实。 “可有心仪女子？”贺主事性格极好，声音也很柔和。 “这有何干？”刘曜不大白了。 “这么说吧，你吹奏的是那曲《长相思》，是相爱之人别离在两边，日思夜念，百转愁肠。但刘兄弟竟然吹出了金戈铁马的兄弟情，这不太对呀？” 贺主事这话还没说完，身边有几个乐师也笑了起来，很耐心肠解释道：“女子吹奏这曲调时，会偏向于柔情，在宫商角羽之处会有迟延之音。男子吹奏此曲时，会有一丝绝交，但更要在尾音之处有绵延之音，才会令人感到到汉子的牵绊和不舍。” “如何不舍？”刘曜又问了一句。 “对于你喜欢的女子，却不能经常睹面，是否会念念？”贺主事启发他。 “未曾有喜欢的女子。”刘曜竟然还轻叹了一声。 贺主事和其他几名乐师不由得哑然失笑，“刘兄弟今年两十几了？” “两十三。” “不应该呀？大晋男子像你这年纪早曾经妻妾成群了。” “我家贫了些，父母早已不在了，婚事也没有人筹措。”刘曜咧了咧嘴。 “行吧，你念象一下就好。一个娇俏的女子是你心仪的对象，但你却不能日日睹到她，所以心里总是有些惆怅。” 贺主事开端描绘时，大片大片的雪花溘然飘落下来，坐在门口的乐师弹起了瑶琴，淙淙之音竟然有些哀怨。 刘曜看过去的时候，门口人影晃动，云鬓香影之中，有张生悉的面貌，婀娜浅笑。 “三妹妹。”刘曜在心里低低喊了一声，但看清她的容颜时，却有了怯意。 那少女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微显腼腆。 黄色裙褂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还真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 “奴婢/奴才/下官/属下/草民……睹过皇后娘娘。”
牡丹苑里的乐师们，宫人，以及部门禁军和一时招募来的乐师，睹到羊献容走了进来，乱糟糟地行礼，瑶琴之音戛然而止，但嗡嗡地说话声倒也成为另外一种乐音。 羊献容看到这样的场景，笑了出来，问道：“幸好本宫来之前听说这里人许多，但没念到会有这样多的人啊。” 贺主事跪在了前排，赶紧回答道：“昨日也将全部人集在牡丹苑，有些乱的。” “嗯，你们练吧，本宫就是来看看好了。”羊献容的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络腮胡的刘曜，笑了起来。 刘曜看着她，仿佛有种不认识的陌生感。 宫装尤物，和明月楼或是北军府那个娇俏的少女，明明是同一张脸，但现在却如此不同，甚至还有居高临下的疏离感。 他不露陈迹地退后了半步，低下了头。 “贺主事，孙大人和您说了吧，哪几个是吹奏尺八的？带过来吧。”羊献容的脚步没有停，进到了牡丹苑的内堂之中，“外面太冷了，还下了雪，你可莫要让大家站在外面了，找些暖和的处所吧。” “是是是，感激皇后体恤。”贺主事又赶紧道谢。 “对了，本宫听说是饱吹饿唱，所以特地拿了些饭食过来。怕是有些冷了，你可让人去给热一下的。都是明月楼的吃食，很不错的。”羊献容指了指张良锄他们拎着的食盒，借花献佛，反正没有花她的钱。 “哎呀，皇后娘娘真是大好人呀！”有胆子大些的乐师开心肠喊了起来。 “好啦，快些练习吧。”羊献容的笑意满满，“那边是刘大哥么？莫要站这么远，快些过来吧。” 她看向了刘曜，刘曜也看向了她。 “这是刘兄弟，哦，孙大人带进来的，哦，那个，哦……”贺主事竟然一时语塞，他只晓得此人进宫是为了皇后在大寒宴中的演出，但又不晓得具体要如何做，所以他不晓得要如何说才好。 “嗯，单独找一间屋子吧，让这几位乐师都过去。”羊献容看到刘曜并没有念走过来的意思，只好走向了他，“刘大哥，辛苦你了。” “哦，还好。”刘曜依然看着她，眼光灼灼。 牡丹苑中有个独立的小院，常日里是贺主事和一寡宫人居住的处所。 现在单独腾出来，让皇后和几名吹奏尺八的乐师们说话。 羊献容坐了下来，天元宫的人也跟来了不少，张良锄和翠喜站在她的身边，仿佛成了护卫。 原来这里的处所就小，现在这么多人，更加拥挤。 “哎，你们出去几个，这里有了炭火，闷得喘不上气了。”羊献容摆了摆手，“乐师们留下就好，你们都去门口吧。” “是。”不少人退了出去。 “大家练习那曲《长相思》就好。”羊献容让兰香拿出了余嬷嬷给她的那支人骨尺八，交给眼前的刘曜，一点都没有睹外，只是低声道：“刘大哥，据说这是人骨建造，你可能看出一两？” 听闻此话，刘曜的双眸紧缩，拿过尺八仔细看了起来，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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