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早就看出羊献容的神情有异，犹豫片刻才说道：“实在，我也不晓得。之前，我曾经和皇上说了你我之间的事情，当然他也全都晓得的。只是，现在……” “有许多人在议论我，对舛讹？”羊献容苦笑，“刘曜，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岂能不晓得会面临这样的场合场面呢？实在，当我决定要跟上你，决定来平阳的时候就晓得会有这么一天的。” 面临羊献容的直白和坦诚，刘曜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定定的看着他，但手却曾经推住了她的小手。只是，他发明羊献容这一次却是躲开了他，甚至还往后退了退。 “今日进宫，我依然是大晋孝慧天子的寡妇，你晓得么？”羊献容神色凝重，“你去门口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就来。” 说完，羊献容曾经转身进了内室。刘曜不好跟进去，但也在细细品味她说这些话的意味。当然，他也更能够从她喊的那一声“刘曜”听出了羊献容对于他的陌生感。 不晓得为什么，他有些害怕。他愿意听到羊献容喊他“刘大哥”，或者略带戏谑的口吻喊他“大将军”。但这样连名带姓的喊出来，不但是生分了，更有了敌对之意。 “三妹妹。”他没有进内室，但还是喊了一声。里面的羊献容没有搭理她，只能听到她在抖动衣裙的声响。 羊献容住的这间是正屋，因为刘曜不在，她就是这将军府的主人。甚至刘曜回来后，她也只是让刘承他们把东厢房拾掇了出来给他居住。当时刘承还问了一句：“不适合吧？” 羊献容笑着说道：“说不准他要住到宫中去的。” 结果，真如她所说的，刘曜回来五天，一天都没有在自己的府中住过。 羊献容的正屋内并没有太多的铺排，就连衣裙都很少，摆放最多的倒是那些尚未切碎处置好的草药。 她自己所携带的衣裙累赘很俭朴，甚至那身裙子还是少女期间的绯红色。首饰除了那副白玉的耳坠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俭朴，反而烘托出了她非普通的容颜。尽管消瘦，但那双剪水双眸更令人移不开视线。如今的羊献容，早已过了双十年华，但却依然犹如少女般清丽优雅，也没有妇人的市侩小气。 等到她快速穿戴妥当走出房门的时候，刘曜怔在那里，眼中竟然有了许多晶莹之意。 眼前那女子容颜绝美，皮肤白净如玉，眉毛细如蚕丝，唇瓣上的一点朱红，如宝石般晶莹，日光映照下，眼神清澈干净。乌黑的秀发梳理成云髻，优雅地垂在肩膀上，犹如一幅流动的绘卷。她的美，宛如那静默的古井无波，非论岁月如何流转，都难以撼动。 “三妹妹。”他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了一些恐惧，念着若是十年前遇到这般模样的羊献容，他都未必敢上前去吧。 “走吧。”羊献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径直出了房门。门外是刘承和曹征，以及刘曜的副将亲随们。他们看到羊献容溘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全都张嘴结舌。刘承忍不住发出了声音，“这是……女郎？”
“刘承能进宫么？”羊献容问道。 “皇上没说要睹他。”刘曜跟了出来，他依然是铠甲在身的大将军模样，这下倒有了一种将军配尤物的和谐感。 “刘承，你去我屋里把那些药材搬到东门外。我来不及切碎了，你们去弄吧。”羊献容尽可能保持了微笑，声音很是温和，“无事的，我要进宫去看看。你和曹征两个把少英团的人，还有王婆她们都带到东门外，若是我不回来……你们也莫要回将军府。” “女郎！”王婆几个曾经从外面冲了回来，也不管这里全是持刀剑的士兵，齐齐地跑到了羊献容的面前。 “哎，王婆，无事的。你们先去东门外好了。”羊献容竟然还笑了起来，“出门之前，先吃些东西吧，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饿着的。” “女郎。”王婆很是慌张，念要再进前一步，但刘曜还是拦住了她。王婆只好又说道：“女郎这是要去哪里，总是能够告诉我们吧？” “进宫去看看。”羊献容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们莫要跟着，无非就是去看看，那里还有不少旧人，总也是要睹睹的。你们就不用去了，无须睹那些人的。” “女郎。”王婆也只会说这一句了。 “去吧。”羊献容摆了摆手，径直走出了大门，刘曜都只能跟在她的死后。 她挺直脊背，一步步向着皇宫的偏向走去。 实在，并不远。这里就仿佛是洛阳皇宫普通，与大将军府也只相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刘曜还念着要不要找一乘轿子，但羊献容曾经出了大门，走上了长街，也走近了皇宫。 一路有许多人看到了她。 这般容颜的女子，任谁也都市多看两眼的。但看到她死后的刘曜，以及一大群面无表情的士兵，又不敢多看，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去。只是心里都在念着：这女子是谁？这世界又要出大事了么？ 实在，就连羊献容也是这么念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进宫去，必然是要和大晋的那些俘虏睹面，甚至是要住到一起去。作为被俘的人质也好，或者是做奴仆也好，虽然她不太担心自己的性命，至少有刘曜在背后托着。刘聪之前和她有过协议，因此也没有特别担心。 但这一切都是在洛阳的协定，现在全都来了洛阳，事势时事又出现了变化，那些不肯被灭国的大晋官员将领们依然在做着最后的努力。那么，她这个大晋的皇后若真是和刘曜混在了一起，恐怕就真的要说不过去，至少她也没什么颜面直面他们。 羊献容慌张起来。 刘曜更是慌张。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洛阳皇宫，因为那些侍卫认识刘曜，自然不会拦阻。他们没有睹过羊献容，被这女子的样貌吸引，都不肯错开眼珠。 刘曜皱眉，使劲咳了两声，但仿佛也没什么用。 直到一声女子尖利地喊叫声划破了宫中的宁静，这些人才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滥觞。同时，也将刀剑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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