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太太？” 宝石蓝色的物质在自然界不常睹，它们往往代表着剧毒或咒骂。 “我也不晓得，瑞文先生。它烧坏我好几块手帕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给包起来，不然我种在那一带的花草会全都枯死，我的利齿猪笼才刚学会帮我捕虫子呢！” 多罗莉丝太太透过窗户瞄了眼生长在自家天井内的一排排白色利齿猪笼，又心疼地看着手帕上快要被腐蚀完的自己的名字，那行奥贝伦斜体字被用粉红色手工绣线精美地缝在了正面。 “这种物质应该具备相当的酸性。即便过了一个正午，它照旧没有烧焦。”卡梅隆俯下身，仔细不雅察那摊宝石般的蓝色粘液。 “太太，您有没有念过，您的猫多是被某种骄阳生物给叼走了呢？” “啊，不，不！” “我的玛丽！” 多罗莉丝太太痛苦地捂住了双眼。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又沙又哑，就像一副坏掉的音响在吼怒，几乎要把瑞文的耳朵给吵聋。 她的皮肤也在随之变差，就像枯萎的植物一样，迅速失去饱满的光泽。 趁着卡梅隆抚慰多罗莉丝太太的空档，瑞文在脑海中飞快地回想起了自己所晓得的骄阳生物。 骄阳生物是这片地皮上生活着的一些特殊物种，在骄阳101年被正式赋予了这个官方学名，与普通动物区分隔来。犹如字面所示，它们不惧阳光，正午是它们的世界。 在奥贝伦，每年平均有两千人被骄阳生物杀死，死亡人数仅次于日晒和遗产的副作用。 目前被正式命名的骄阳生物有近五十种，大部门生活在城郊和旷野，艳阳街位于南部城郊的中间位置，能看睹它们踪影的几率微乎其微。 瑞文慢慢用手指敲击着滑腻的桌面，盯着多罗莉丝太太手上的茶杯，默默从这不多也不少的五十种可能性中，排除掉每一种与特征不符的动物。 嗯，不是长着鞘翅，会高速飞行的火蠊，也不是会将自身和周围环境进行完美交融的无形兽...... 经过一番思索后，一种形态不祥，栖息于混沌黑雾中的生物显露在了他的脑海中—— 野狗。 嘶，瑞文眉头紧锁，顿感不妙。在他的梦里也有一种叫“狗“的动物，但是和现实中的“野狗“完全是两回事。梦中的狗肥头大耳，毛茸茸的，毛发有黑，白，金等颜色，比现实中要温顺可爱太多了。 现实中的野狗没有毛发，口水正是这种不祥的深蓝色，具备相当的腐蚀性，骄阳135年，曾有工程学家提出过以这种物质作为工业硫酸替代品的荒唐念法，被奥贝伦的大公司们一致驳回，不了了之。 400毫升摆布的野狗口水就足以在短时间内把一只猫腐蚀成一堆毛发和骨头。 “我相信玛丽不会有事。”瑞文再次开口安慰道： “根据我和她斗智斗勇的三次经验来看，她绝对是只......聪明而念法独到的猫儿。” 后半句他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按照常规，请给我两三天时间，您也晓得，我身上没有防止晒伤的遗产，对正午的太阳无计可施。如果您特别着急，也能够去找全日制侦探。” 这会异常贵。他在心中补充道，大约是我明面支费的三倍摆布，甚至更高。 “不，我相信您，瑞文先生，您是我睹过最努力的小伙子。定金和医药费都在这个信封里，请您拿好。为防您记记了我家玛丽长什么模样，我还多附了一张照片。” 多罗莉丝太太从衣袋中又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双手递给瑞文。 信封皮相贴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只面相极不讨喜的黑猫正在打哈短，皮毛滑腻，猫须细长。 她的嘴里躲藏着五六排牙齿，寒光闪闪，让人不寒而栗。 玛丽，世界上最讨人厌的猫咪。 瑞文不动声色地支好照片，准备一会扔进小抽屉，就此把它记记。 记记她的长相？怎么可能，同样的照片我还有三张呢！ 他对多罗莉丝太太礼貌地点了点头，半是感喟般道： “我大白了，太太。若有发明，我会尽快给您消息。” “真是谢谢您，瑞文先生，我会等着好消息的！” 多罗莉丝太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沙发上留下了一块小小的凹坑，那是她胯骨的形状。 目送多罗莉丝太太撑起皱巴巴的阳伞，在艳阳中远去的背影，瑞文的职业笑容慢慢褪去，变为了三白眼和一脸阳霾。 “要命！” 他一头栽倒在安乐椅中，像只猫一样扒着劣质绒面椅背，露出了一副厌世的可悲表情。晨昏的明黄色阳光从窗户洒进来，让他汗如雨下，衣服变得粘糊糊的，贴在身上。 橱柜里的谷物袋和茶叶罐子在热浪下微微扭曲，柜子上挤着的一堆电线颜色各别，但统统在阳光下被染成了蛋黄般的明黄色。 侦探在椅背上挣扎了两下，感喟着将肺部的热空气排空，以摆脱那种令人窒息的灼烧感。 一种强烈的厌世感袭上心头。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盼望能马上死掉，逃离这个令人绝望的处所。 可悲的是，这种念头并非完全出于他的个人意愿，有部门是遗产的效果。 遗产是一类寄宿着异常力量的人体植入物，作用伴随着副作用，于骄阳100年被正式赋予官方名字，沿用至今。 他的身上只有一件危险等级为黄色的遗产，名字叫做“偏执的天国”，植入在他的后颈处。遗产的作用十分直接，就是让他不怕死，副作用也显而易睹，奇然会让他无比渴求“天国”。 这件遗产曾让他不止一次产生自我了断的念头。有一回，他差点在晨昏的牛奶里掺入生锈的铁钉。 现在，这玩意又有了隐约发作的意思。 “振作点，瑞文。”卡梅隆轻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要来点焦麦茶或焦麦饼干吗？” “不要，把那些玩意拿远点。”侦探伸出手，任性地推开助手递来的黑色饼干。他恨透了全部的焦麦制品，全都有一股盖不掉的苦味，奥贝伦的地表只能种植这种耐热的焦麦，小麦都是从地下入口的，还是那三个字，异常贵。 瑞文是一位晨昏侦探，不接正午的委托。等哪天攒够了钱，他要去搞一件防晒伤的遗产，危险等级黄色或橙色都行，然后改为全日制营业，成为一名全日制侦探，这是民间侦探加盟奥贝伦侦探公司的一道根底门槛。 可是，为了和同行抢生意，他不得不把支费调得极低，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奥贝伦是一座名副实在的“侦都”，侦探比案子要多得多，光是他住的艳阳街上，就至少有五六位侦探同行和他竞争。
生活，或者说生存对他来说，一片灰暗。 直到卡梅隆从信封中抽出两张亮橘色的钞票，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一位手持宝剑，身穿铠甲，头戴宝冠，蓄着小八字胡的老人家明晃晃地出现在了瑞文的眼前，嘴角恰到利益地上扬着，是500烈洋纸钞上的骄阳亲王阿卜杜推！他老人家身处骄阳之下而屹立不倒的身姿是无数奥贝伦居民的表率，他老人家庇佑万千人民不被饿死的仁慈是每个人的榜样！ 看着老人家的笑容，侦探的嘴角也不由自立地上扬至相同的弧度。 多罗莉丝太太，您可真慷慨！ 卡梅隆把1000烈洋塞进侦探的手里，后者忙不迭地打开皮夹，将它们展平归位。崇高的亲王老人家不应受到一点侮辱，身上不应出现一丝折痕。 “感到好点了吗？”卡梅隆坐在扶手上，轻紧地问道。 侦探陷在扶手椅中，点了点头。皮夹里多出的两张纸片就像轻飘飘的砝码，一下子加重了委托的分量。1000烈洋足够他把这个月的房租也交掉，绰绰有余。 “卡梅隆，帮我取五颗子弹，在左边的抽屉里。”侦探自然而然地开端发号施令。 五颗锃亮的铅弹很快就躺在了他的手心，还是温热的。0.38口径的子弹颇具分量，特制的隔热层能有效防止内部的火药在高温下自燃。 瑞文从外衣内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左轮手枪，小心肠将五枚子弹上膛。印象中，这是父亲交手给自己的唯一一样东西，名为“五响左轮”，一把神奇的手枪。顾名思义，枪膛内只能装填五发子弹，而第六个膛位必须永久空着，且一天只能发射五次，违背两者中的任意一条都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诸多限制所带来的利益是射出的子弹极少错失目标，仿佛还能在紧急关头带来一丝好运。不过，运气属于形而上学的范畴，瑞文也不晓得自己交好运的时候是否应该归功于它。 他不晓得自己的父亲是从哪搞来的这玩意。事实上，他就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没什么印象。 “走吧，卡梅隆，去找到那只活该的猫，交货拿钱。总有一天，太阳会绕着我们转！” “大侦探，如果你有一点根底常识，你就应该晓得太阳是不会转的。骄阳会在晨昏垂直升上去，在正午垂直降下来。” “即便我晓得这些，我也会念把它们记掉。”侦探下意识地重复了梦里的话。 “可这是太阳耶！”卡梅隆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与我何关呢？你说太阳是垂直升降的，但是即便太阳是水平打转的，这对于我和我的工作都没什么区别。” 梦里的对话来到现实，莫名变得异常别扭。卡梅隆笑了笑，不置评论。 侦探的事务所就是自家的门厅，一所极其简陋的一室公寓，空间狭窄，自来水永久都是烫的。 唯一值得赞美的是齐全的厨房配套，但偏偏瑞文不会下厨，并且多罗莉丝太太在很久以前就曾委婉地建议他这辈子永久不要踏入厨房，减少把屋顶炸上天的可能性。 侦探刚走到门口，腹部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疼得他弓起了腰，伸手一按，染了满手鲜血。 如果继续让这些藤壶吸他的血，他最多还有三个月可活，更别提存什么钱了。 剧烈的抽搐中，侦探痛苦地看向了茶几上的小花瓶。瓶中插着一朵小小的晨昏花，洁白无瑕，是这座城市里仅有的一丝洁净。 侦探在痛苦中露出一丝微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染满鲜血的指尖，赏心悦目的绿......绿？ 瑞文急速眨了眨眼，双手变回了让人不快的明黄色，鲜血也是黄的，在晨昏时分，每一样事物都是黄的。 “走。”他穿上唯一的一件体面黑外套，从衣帽架上取下深蓝色的帽子，召唤助手，把大门打开，然后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热浪扑面而来，一抹血红在他的视觉神经末端绽放，瞬间填满了他的视线。 腹部的七颗藤壶此刻全都睁开了眼睛，疯狂地动弹起来，将七幅扭曲的绘面送入瑞文的眼底，交错，糅合在一起。 这些叫做“外视藤壶”的东西并非遗产，而是一种水产。严格来说，它们应该是拿来吃的东西。 但当它们寄生在人体上的时候有一种神奇功效：为宿主提供几双更好，更明亮的眼睛。尽管这么做的代价比植入遗产要大得多。他的肝脏和肾脏等器官都正一步步走向灭亡，但是瑞文并不在乎。 后颈上的“偏执的天国”让他对死亡无所畏惧。 “瑞文，还有两小时就到正午了，我们今天不能走太远，只能在南部街区晃一晃，最好不要超过日升街。”助手叮嘱道。 “我晓得。我也不计划花两个小时那么久。快走吧，多罗莉丝太太正在窗户那头焦急地看着我们呢。”瑞文揉了揉属于他自己的“原装”眼睛。 长期借用外视藤壶的眼睛是一件异常危险的事情。 暴露在鲜红视野中超过两小时容易诱发原始神经病，会开端不顾一切地渴求绿色。还有一种绿眼藤壶，效果恰好相反，更加可怕，在鲜绿的世界中渴求赤红的人们会挠破自己的皮肤，流连在街道上，直到天空转变为炽烈的鲜红，最终在正午的阳光下灰飞烟灭。 瑞文扶上发烫的门把手，把门在死后严实地关了起来。 多罗莉丝太太的花园里种植着各种耐热的花草，许多都是食肉的。花园一角一片焦黑，叶片都被口水融在了一起，地面在瑞文眼中集发出淡淡的荧光。 这是外视藤壶的另一个神奇之处。为了防范天敌，它们进化出了针对掠食者的警醉视野，包括掠食者和它们的残留物，以提醉宿主躲避危险。 侦探隔着花园的栅栏，仔细不雅察着那隐约闪烁的荧光：“确实是野狗。不幸的玛丽可能早就被吃掉了。” “幸运的是，野狗几乎不吃人。”卡梅隆轻紧地说道：“不过，这种生活在旷野的骄阳生物并不喜欢城市，普通不会在街道上出现。” “可能这只迷路了，刚好到了艳阳街，还看上了多罗莉丝太太的猫。野狗不会只留下一滩口水，我们沿着街道再看看。” 这时，侦探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嗤笑。破空之声让他下意识往旁边一闪。 “笃！”的一声。 一把尖刀擦着他的右耳垂飞过，钉在了多罗莉丝太太的围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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