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月卫一号全引擎待命，中速行进......” “目标已进入引力轨道......” “人类归宿侦查勘探公司全员警觉，推进粒子装置就位......” 一颗“彗星”拖着细长的青白色光尾悠悠行来。那是一座金白交织的天城！包裹于水晶般的圆形外壳之中，比梦中的飞行城堡更加宏伟，庞大！ 月卫一号下方探出了数枚高楼般的雪白炮管，炮口逐渐动弹，准星缓慢地汇聚成一点。 “反响反映炉预热完毕，三秒倒计时。” “三。” “两。” “一。” “全炮发射！” 伴随翻滚的星屑风暴，一道青蓝光锥无声划破黑暗，自正面直直击中了第三颗陨石的外壳，在苍白的石纹上留下了一道漆黑的微小裂缝！ 划破真空的鲸吼接踵而至！ 一道亚空裂隙自空无中豁开！“亚空巨鲸”拖着山丘般的躯体游曳而出，甩动满是伤痕的尾鳍，张开明黄色巨口，朝开裂的陨石一口咬下！ 黑色裂缝瞬间崩裂！藏匿于此中的阳影痛苦而惊惧地扭曲起来，伸出了数十条与卡梅隆相差无几的腕足！ “祂就是卡梅隆的‘兄弟’！” 来自星空深处的掠食者翻滚身躯，扯下陨石的腕足吞入腹中。陨石中的“怪物”却仿佛吞噬不尽，黑暗构筑出祂无贫无尽的肢体，反过来卷住巨鲸的胸鳍，像大王乌贼般与对方互相啃咬！ 普雷斯考发出疼痛的哀嚎，尾鳍一摆，一道亚空裂隙自祂的死后割裂开来。深绿色的海水翻滚而出，那道裂缝打通了地底的虚海！ “传授！传授！” 仿佛听睹了瑞文的呼唤，“亚空巨鲸”动弹此中一只无缺的眼睛，朝他的偏向看了一眼。随后，祂翻起肚皮，身躯歪向一侧，和第三颗陨石纠缠着，双双跌入了幽绿的波浪之中！ “......！！！”瑞文静默地呐喊着，没有任何一颗天体回应他。 刷！ 下一瞬间，绿浪之中涌出大量与星空同色的鲜血和脓浆！一道丝线构成的巨网从中延展而出，直直伸向通天塔正中的茧房。另外一道漆黑的影子从中现身！ “那，那又是什么玩意？！！”瑞文没法看清那名存在的形态，只觉祂堕落扭曲到了顶点！ “那也是个上位存在！力量远在我俩之上！” 林心嘟囔道： “那家伙......祂恐怕吃掉了现实世界中将近两成的人类！” “什么？！！” 黑影的下半身纠缠着触手与赘生物，宛若一颗畸形的大球，上半身被一件黑色斗篷包裹，像人类般抬起，握着一把黑色镰刀，八条节肢盘绕于丝线之上，朝着塔身快速滑来！ 嗖！嗖！嗖！ 数十道黑箭自丝之王座中心射出，朝入侵者袭去！ 漆黑的身形在虚空中快速闪现着，漆黑的血蛇接连缠绕身侧，双手举镰，仅一瞬间，就将那被“血红魔虫”咬得千疮百孔的丝茧从中破开，一分为两！ “咿啊！！！！！！” “恐怖大王”的一头蛇发被尽数斩首脱落！狮子与毒蛇的脑袋在镰刀下断裂，在塔身上弹了两下，迅速滚落下来。 “机遇来了！” 林心迅速伸长两根微小的触腕，接住了两颗头颅，应用“交融”的本质将它们的特质黏合在一起，又捕获脱落的蛇发，畸变为上百只脚，塑造成了一条狮头蛇尾的蜈蚣，反攻上去！ 漆黑的编织者挥舞血镰，连续劈砍，将成百上千根丝线缠绕在“恐怖大王”的身躯上，紧开下半身的节肢，像蜘蛛般倒挂于虚空之中，依附重量将其生生扯下了“丝之王座”！ 哗！！！ 群星发出了喝采般的窸窣之声。 蛇形蜈蚣顺着丝线爬行而下，雄狮的脑袋咬住“恐怖大王”身上的赘生物，一口接一口地吞吐下去，化作自身的触须与尖牙。“恐怖大王”尖叫着挣脱身上的血肉，意欲逃走，鲜血飞溅，无数赘生物被撕扯开来，露出了那张酷似大巫瓦尔普吉斯和娜克特的面貌！ “你的病笃挣扎将你毁灭。你创造了我的存在，就必将自食其果！” 咔！ 漆黑编织者的镰尖穿透了“恐怖大王”的眉心！“女巫”的睫毛颤动着，泪珠，鲜血和笑意在眼中打转。 “但，看客所睹终为假象。”编织者发出一声感喟。 “T传授，让我带你去看看真相吧。” 语毕，祂一钩血镰，划断丝线，与“恐怖大王”一同摔落塔身，坠向盒中星海之外，瞬间被空无吞没！ 几乎与此同时，“血红魔虫”钻入破开的丝茧内部，肥大的身躯扑向那把空置的“丝之王座”，盘踞其上，占领了它！ 王座上的八只眼睛同时睁开！扶手上的丝线像锁链普通盘绕上“血红魔虫”的身躯，丝茧碎片腾空而起，在祂身侧变形，重组...... 巨大的白色茧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外墙漆黑，推着鲜红帷幕的方形房屋。黑色立面装饰密布拼贴，一幅幅海报框像窗框般整齐排布其上，一道道霓虹灯丝亮了起来，在大门处拼成优美的奥贝伦斜体字。 “电影院” 通天塔中心的丝茧，赫然成了一间悬吊于星空中央的小电影院，与坐落在红日市区西部的那一座相差无几！ “......导演？” 卡梅隆慢慢地爬上塔身，从大门处钻进了电影院的内部。瑞文试探着呼唤导演，盼望能得到回应。 “进来吧。电影马上就要开场了。” 导演低沉的声音穿透空无，自走道终点传来。 “！”瑞文的意识冲动地哆嗦了起来。 狭长的黑色走道终点，红色幕帘慢慢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发光的大银幕。 红发披肩的导演坐在不雅寡席正中央的丝之王座上，翘着两郎腿，脚踏一双威格皮鞋，安静地等待着电影开场。 “你这混蛋......！” “我赌赢了。” 导演戴着眼镜，真心实意地注视着大银幕，揭幕音乐逐渐响起。 “人性确实就是‘祂’的锁链。我的祖先早就给了我提示，在那幅油绘中，‘祂’锁住的全都是‘人类’。” “你在赌？” 瑞文感到自己的怒火正一步步攀升至顶点。 “你在赌你自己能够胜利骗过命运？你在赌你自己变成独立存在之后还能依靠‘丝之王座’的力量变回来？你压根就不确定你能活命？！！”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身上立马长出十颗拳头。 “命运轨迹曾经离开了我的预测。我只能和你一样，睹步行步。” 导演安闲地点了点头。 “现在，可以一起来看我的电影了吧？” “......随你利落索性。”瑞文让卡梅隆挤进了导演身边的座位里，闭上了嘴，双目盯着银幕上含糊的红红绿绿。 ...... 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问道： “你是要一直坐在这张椅子上了吗？” “它代表着‘祂’的本质，这是‘祂’与其他存在不同的处所。谁坐上了丝之王座，谁就能在必然程度上替代‘祂’，成为‘祂’。” “怪不得。”林心插嘴道： “我一直都在奇异，这家伙究竟是怎么一直维持人形的。” “原来如此......原来你的本质和躯体完全是分隔的！” “这么说，现在你还是我咯？”瑞文嘟囔道。 “是的。我抢占了你的命运成为了你，而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瑞文反复品味着这句话。 “所以我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了？我可以回家去舒舒服服地呆着了？我做什么都不会被那活该的命运轨迹束缚了？！”
“没错。” “那你呢？你计划用我的力量继续去寻找你的孩子，赫利和艾利克斯？” 导演不置能否，没有回答。 “这音乐放得也太久了，连个打发时间的爆米花也买不到，就连厕所都没有！”瑞文很快就埋怨了起来。 紧接着，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绘面自卑银幕中跃起，映入了他的眼中。 大量的生活镜头，穿插剪辑，意义不明的光影过渡。 瑞文支视反听地品味着这四个月中被录制下来的一点一滴。电影中，“主角”没有一次真正露出面貌。他的身形一直都被曝光过度的黑白覆盖，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台词，几乎不存在任何明显的记忆点。他只是存在着，扮演着这个美好世界中每一道无名的影子。 可是，那主角不能是别人，只能是他自己！ 他看睹了爱西甜美的笑容。 他看睹了新华尔街的三个痴人。 他看睹了博物馆的老张和一幅幅绘展上的油绘。立于《神分光暗》壁绘中央的上帝真心实意地塑造着属于祂自己的伊甸乐园。 他看睹了医院里那场疯狂的打戏。 他看睹了他自己。笑容别扭而光耀，张开双臂，从八虎山悬崖上一跃而下坠入海中，粉色的海豚们吱吱叫着，将他推回岸上。 一个充满善意的世界，一段美好得不真实的人生...... “......这就是部烂片啊！” 瑞文在片尾曲响起时干巴巴地评价道。 “接下来，该轮到你为我拍电影了。” 导演在大银幕黑下来的时候开口道。 “为什么？” 瑞文愣了一愣，旋即念起，他曾经接替了“绯红”上位者的身份，而“绯红”变为了他，成了上位存在。 “拍好了电影，我还能回到这里来吗？”他问。 “当然。” “......你让我别无选择。”瑞文很念翻个白眼，但他做不到。 接着，他转向了自己的同伴。 “心，你愿意待在这里吗？你说过你念在星空中找个处所静养。” “我无所谓。” 肉块从卡梅隆体内钻出，滑到了此中一个座位上，蜷缩起来。 “这处所还挺好睡觉的。你随时可以和我联系，只要绘出我的标志就行。” “我尽可能不在你睡觉时打扰你。” 瑞文正欲转身离场，溘然又念起了一件事。 “对了，心，如果你将来完全掌握了你体内的力量，我念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阿夏古雷。”瑞文迟疑了一下。 “我因他而死，他则因我而一直遭受折磨......‘永恒的永恒’与你的本质相关，我盼望能试着让他的灵魂解脱。” “我并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到这点，等我能搓出化身再说吧。” 林心慵懒地翻了个身。 “嗯，有你的承诺就行。”瑞文交代完了最后的嘱咐，终于说出了最念说的那一句话。 “卡梅隆，我们回家去吧！” 他终究是一个人都没能带回去。 小电影院出口的帷幕推开，又缓缓落下。 “他仿佛记了我刚才的话。”肉块在座位上蠕动着，自言自语起来。 “现在的奥贝伦，应该曾经失去了将近百分之两十的人类。” “将近九成地表居民死了，全都被献祭给了‘祂’，所以‘祂’能力一举拿下这局。”导演补充道： “上位存在的斗争暂告一段落，接下来是上位者之间的战争。很可惜，他还是躲不过。” “你又是怎么晓得的？”肉块睁开一只眼睛，不甚友好地注视着自己的新“同类”。 “你坐上这张椅子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从座位下取出了一本书。 《如何杀死夜晚》慢慢在米涅瓦.可图以撒手中摊开，打开扉页之后的第一张页，书页中心印制着剧本的第一章节称号。 《第一幕：一位女王的往事》 ............ 瑞文的意识在虚与实的裂隙间摇晃着，仿佛随时都要集为灰尘。淡紫色的天幕坍塌成碎屑，通天塔塔底近在眼前！ 梦者之屋的山脉开端变形，湖泊翻涌起滔天巨浪，平原上交战的两队士兵们被双双掀翻在地！ 一座千手千脚的神殿朝着南方跋涉而行，塔吉亚人们晃动着无手无脚的身躯，像上千条肉虫般蠕动！无数只镶嵌于墙上的手臂向着同一个偏向延伸，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花苞”。 “伊啊-伊啊......” 上千张嘴同时念诵起了同一道咒文。 “瓦谢恩-哈-欧-以弗-谭推-密什马塔......” 永恒骄阳之下。 伴随着剧烈的轰叫声，塔吉亚神殿自奥贝伦南部森林深处的巨坑中缓缓升起，钻透由露西亚副传授打开的裂缝，逐渐侵入了现实之中！ “塞塔-以霍推特里-欧-歇什！” 无数条丝线自千万只掌心中喷涌而出。千万条手臂如莲花般层层绽开。 “维瓦！瑞文-纳克亚-阿特推克！！！” 上千名塔吉亚人同时爬行在地，恭迎他们“死而复生”的“神明”！ 祂来了！ 瑞文感到自己重新拥有了实体，疼痛与灼烧感同时袭来，他连忙开端在骄阳之下燃烧，满身被白炽包裹！ “啊嘶！！！！！！”他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在火焰中倒地滚动起来，铅灰色的皮肤一寸寸化为焦炭。 下一瞬间，一块如夜的黑布落到了他不挂一丝的躯体上，将他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瑞文心念一动，那披风内便再度涌出丝线，瞬间抚平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烧痕！ “这什么......？” 瑞文努力操控躯体，眼球朝两个偏向别离动弹，用生悉却陌生的手掌抚摸着黑布。 那竟是张由成千上万块黑色人皮缝制而成的人皮网！重叠交错了好几层！ “瑞文先生......” 生悉而陌生的声音溘然自脑后传来。 梅乐斯？不...... 瑞文微微偏过头去，发明红发小伙子不知什么时候跪匐在了自己死后！ “金？” 他的舌头险些打结。 “金！你怎么......在这？你晓得......我回来？” 金没有说话，身躯因疼痛不住哆嗦。他全身上下都渗着鲜血，仿佛刚被活生生地扯下了一层皮！ “怎么了？”瑞文努力地扭动着不听话的嘴唇。 “你身上......什么......这网......什么......唉，算了......回家，再说。” 他感到自己的语言中枢肯定出了些问题。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字眼和淤血一同在喉咙里大塞车，喜悦，等待，唏嘘，困惑填满了每一丝裂缝，压根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金深深地低下了头，将鲜血淋漓，仅剩一只左眼的面貌藏了起来。 “......没有家了。” “什么？” 瑞文低下头，发明神殿的下方竟是一片泽国！塔吉亚人们的脚痛苦地跳着踢踏舞，脚底踩在脓浆般的金黄色积水中，正逐渐覆上一层厚厚的黑色鳞片！ 金双膝跪在阶梯上，重复道： “没有家了，瑞文先生......全都没了。” 语毕，他将双臂举过头顶，摊开手心，将一颗指甲盖巨细的金属物体双手奉上。 那是一枚染满黑血，悬挂着一颗十面骰的耳坠。 树林彼端，象征着死亡的黑烟正冉冉升起，汇聚于白炽之下，逐渐集失于空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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