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指挥六十万大军，古之用兵者，唯独卫渊如此斗胆。 非论是相州之战的部署还是动员华夏大战，卫渊的布局，看似将战线推长，实则，每支军队之间，互为犄角。 若一方遭遇袭击，自会有另外一支军队火速赶去支援。 完成部署之后，卫渊与徐长志两人带领荡虏军与其余三十万将士继续向前推进。 如今，辽军主力，曾经汇集在鼓城一带，距离州仅有百里。 卫渊此番要将军队行进至束鹿镇。 途中，他向徐长志说了一些未来规划， “此战完毕之后，我计划将荡虏军扩招。” 徐长志点头道：“关于相州之战的兵损情报，我已看了，在我军盘踞天时地利的情况下，与辽军厮杀，比例仍旧高的吓人。” “这一情况，在大牛带领荡虏军赶到的时候才算扭转，若能将荡虏军扩招，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功德。” 卫渊笑道：“你觉得，三十万怎么样？” 三十万？ 徐长志皱眉道：“当年仅是新建八万荡虏军，就面临朝野上下诸多压力，持续近一年的大战，国库所剩无几，那些士医生们，能答理？” 卫渊笑道：“由不得他们不答理。” 此战完毕之后，卫渊将会成为卫国之战的元勋。 到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是半个权臣也不为过。 对他来说，手里没有兵的权臣，只是天子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赵曦对他有恩，他自是不会做出不臣之事。 但总要为自己的后世子孙做考虑。 曾经，他是忠勇伯时，八万荡虏军，足可保证他们卫家权势不衰落。 可现在他是冠军侯了，八万太少，他必要三十万。 代州集团的将士们，也必要一个可以上升与造就他们成才的摇篮。 “卫兄，这一战，你要打到什么结果？真要支复燕云十六州？” 徐长志询问道。 卫渊仔细地念了念，忽的摇头道：“再说吧。” 徐长志愣了愣，“卫兄还是第一次犹豫不定。” 卫渊道：“真要支复了燕云十六州，我等该如何自处？” 徐长志心中一惊。 是啊，倘若真的支复了燕云十六州，他们，乃至代州出身的那些人，当如何？ 卫渊又道：“在初掌百万雄师时，我确实意气风发，念要趁机支复燕云十六州。” “但陛下封我万户侯，我若再进一步，国公？异姓王？” “燕云十六州一日不复，我等就得一日安全。” 徐长志不再言语。 两人若是继续说下去，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此刻，彭城。 耶律信先一路北窜，历经艰苦，终与大军会师。 然而，就算会师，整个辽军可战之兵力，也仅有十余万了。 相州之战，他们一败涂地，再无翻身可能，除非，卫渊出现极其致命的失误。 但彼此都清楚，对于卫渊这个级其余统帅来说，出现失误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信先，本日起，你北上离开大周境内。” 耶律仁先看着灰头土脸，跪地不起，失声痛哭的耶律信先，心中也极是无奈。 耶律信先猛地一抬头，“大兄，我走，您怎么办？” 仁先道：“此战，我军曾经败了，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不日，陛下就会下旨意，让我等撤军。” “我怕是活不成了。” 耶律信先皱眉道：“南下之战，虽说遭遇惨败，可大兄究竟于国有功，陛下.陛下就算念及君臣之谊，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仁先打断，“败了就是败了，大辽，不必要败军之将。” 信先道：“要死也是我死，是我误入周军圈套，与您何干？大兄，你走！我留下！” 耶律仁先摇头道：“周将卫渊在指挥完相州之战后，曾经名动世界，无人不知，他在周国，也能够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番南下，为兄将我大辽精锐全部带走，如今尽皆折损在周土，卫渊必趁势支复十六州之地，倘若那养马地被周军夺去，我大辽，亦不复存在。” “若是卫渊将我杀了，奇功至违，以赵家天子多疑的心思，卫渊必不敢支复燕云十六州。” “我大辽年青一代武将里，唯独你，有潜力能与卫渊一战！” “你，能大白为兄的苦心吗？” 俭朴来讲，他要用自己的性命，来为大辽，为耶律信先，换来一条生路。 自己死了，则卫渊算是功成，支不支复燕云十六州，对卫渊来说，关系都不大了。 倘若！ 卫渊仍旧执意支复燕云十六州，那么，有朝一日，卫渊必然会死！ 当夜。 耶律信先离开彭城，北上战略性转移。 嘉佑八年，七月十两日。 周军诸将，皆已抵达预定作战位置。 同月十五日。 华夏大战爆发。 原先被辽军夺走的地皮，比如保定两州与真定府，皆被卫渊支复。 八月初旬，周军攻打彭城。 八月中旬，耶律仁先北逃祁州。 八月底，诸军会师攻打祁州。 耶律仁先兵力不济，守城之战接连受挫。 与此同时，辽国派出使者向大周乞降。 九月中旬，赵曦发来秘旨，要让卫渊截杀辽国使臣。 此举意图很较着，赵曦摆明了不念停战，他要支复燕云十六州。 但是，在卫渊接到秘旨的那一刻，却深深地忧虑起来。 真要截杀辽国使者？ 此时，周军大帐里，仅剩卫渊与徐长志。 后者道：“截杀辽国使者，意味着，我军就要打到底了，何时撤兵，就不是你我能说了算。” 前者皱眉道：“如若不截杀，那就是抗旨，截杀失败，就是欺君。” 没有人会相信，手握几十万大军的卫渊，会连戋戋的辽国使者都截杀不了。 “陛下为何让你做这件事？按理说，这种事，交给皇城司来做，不更好吗？”徐长志困惑道。 卫渊苦笑道：“咱们那位陛下，愈发的有主睹了。” “皇城司乃是天子亲司，他们出手，史书自然会将杀使的这笔账算在陛下头上，陛下不但念要武功，也念要文治，他要做千古一帝，杀使这样的丑事，他不屑于做。” “陛下不念让我养望，不念让我有名声两字，因此，杀使之人，也必须是我。” 徐长志惊诧道：“陛下年纪轻轻，竟是有这般心思？” 实在，念出这法子的人，是王安石。
赵曦觉得很有事理，就采纳了。 如今，卫渊是势成骑虎。 “不如.” 卫渊喃喃一声，忽的坐在桌案旁，写上一段文字。 大意就是，陛下要做仁义之君，万不成行杀使之事。 俭朴来说，这对君臣正在互相推扯。 徐长志越看卫渊写的文字越是吃惊， “卫兄，这是在教陛下做事啊！” 卫渊道：“如今，别无他法，燕云不复，陛下就还要用我等。” 他们都未猜测，那是王安石出的主意。 也因这件事，或可能使君臣之间出现间隙。 嘉佑八年，九月底。 周军攻入祁州城内。 辽军主帅耶律仁先坐于刺史府内，静待卫渊到来。 这时，整座刺史府，都被周军团团包围。 自此，南下入侵的四十万辽军，曾经全部葬身在了大周的地皮上。 辽国，经此一役，元气大伤。 待卫渊来到刺史府时，陈大牛急速前来，抱拳道： “卫帅，耶律仁先说，要睹您。” 睹我？ 卫渊念了念，道：“确实该睹睹。” 他来到刺史府正堂处。 睹到了披头集发，手握一柄弯刀的耶律仁先。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家，几经攻破汴京，最终，却要殒命于此了。 整座刺史府，灯火通明，血腥味伴随着战火气息，弥漫在整座城头。 在寡人的瞩目下，耶律仁先缓缓端坐在了太师椅上。 卫渊上前两步，“你睹我，所为何事？” 耶律仁先看向寡人。 卫渊摆了摆手。 围在四周的周军将士顿时离开此间。 卫渊也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他的劈面，心中并无对战败者的嘲弄之意，有得，是感叹。 耶律仁先，也算作一位豪杰。 在大周出现狄青、张辅、顾偃开等诸多名将的同时，在耶律仁先的带领下，辽军却愈发壮大起来。 他若算不得豪杰，谁还能是豪杰？ “你特意要睹我，是有事要说吧？”卫渊问道。 耶律仁先抬头，静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嘴里才崩出那么一句话来， “你小子，还真是年青啊。” 卫渊道：“老将军是当世豪杰，我会给你留个全尸，不然活下去也只是受辱而已，如何？” 耶律仁先点点头，“多谢。” 卫渊将要起身，耳旁又传来他的声音， “且慢。” 卫渊看着他手里的兵刃，好奇道：“老将军对自己下不了手？” 耶律仁先摇头问道：“我只是在念，像你这样的妖孽，最终会是怎样的下场，生路，又在何处。” 听到这番话，卫渊心中一动，重新端坐在椅子上，正色道：“老将军，有话直说吧。” 耶律仁先道：“若你支复燕云十六州，你便真的没有活路了。” 卫渊笑了笑，“大白了，老将军宁神，当年我大周太祖天子定下的蚕食燕云十六州之计，不会有人坚定。” 耶律仁先一愣，道：“你还真是念得周全。” 卫渊起身慎重作揖道：“老将军，一路走好。” 耶律仁先无言。 待卫渊离开此间之后。 忽听耶律仁先大笑两声，“卫渊，可莫要记了，与老夫的约定！” 约定？ 什么约定？ 艹！ 卫渊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再来到大堂处，却睹耶律仁先已自刎而死。 卫渊气急败坏道：“我好意留你全尸，你用心当真歹毒！” “来人，将耶律仁先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烈火焚身，取其骨灰，镇于寺庙之下，本帅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卫渊罕睹的暴怒。 当然那句话，传到了赵曦的耳朵里。 再加上不计划支复燕云十六州，教赵曦做事等等，君臣，岂能不离心？ 嘉佑八年，十月初旬，卫渊彻底支复失地。 与此同时，赵曦一边命朝臣拖着辽国使者，一边催促卫渊继续进军，挺进燕云十六州。 十月五日，耶律义先撤兵。 十月中旬，卫渊接到旨意，以准备物资为名，暂缓出境。 赵曦在拖着辽使，而卫渊，也在拖着天时。 只要下了雪，就进不了军了。 燕云十六州，自然也无法支复。 十月两十日。 汴京。 宣政殿里，赵曦看到皇城司指挥使燕达前来，迫切询问道： “冠军侯出兵了没有？” 闻声，燕达跪地叩首道：“冠军侯说，北地下起了大雪，数十万大军多来自南方，无法忍耐北地寒冷，故而无法进军。” 无法进军？ 等了这么久，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朕不是发了几批棉衣吗？燕云十六州.这么好的机遇，卫师为何不进军？为何啊！” 赵曦隐隐有些动怒的迹象。 燕达不敢言语。 这时，站在一旁的王安石朝着赵曦使了个眼色。 赵曦无奈先让燕达退下。 待整座大殿，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赵曦才闷闷不乐道： “王师，朕就不懂了，辽军精锐全部丧命，就连耶律仁先也死了，此刻进军燕云十六州，乃最好时机，待将来辽军恢复元气，再念支复，可就难上加难了！” 王安石道：“陛下，您先看看这个。” 说着，递给赵曦一张子。 赵曦打开来看，眉头微微皱起， “这较着就是耶律仁先的离间之计，朕岂会中计？” 王安石语重心长道：“是离间计不假，可卫侯与耶律仁先单独相会，也是事实。” 赵曦道：“你什么意思？疑惑卫师有叛国之心？” 王安石急速作揖道：“臣绝无此意，只是眼下将入寒冬，大军不宜继续推进，国库耗空，倘若支复燕云十六州之战，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只怕，会使我大周陷入泥潭，进退不得。” 赵曦本要出口反驳，可仔细一念，确实如此。 “卫师明明可以早些完毕华夏之战，支复失地，他为何要拖那么久？” “朕不大白，不懂！” 说到这里，赵曦怒喜洋洋道：“就算不打，也得再拔辽国一层皮，告诉他们，割地赔款，否则，我大周将士，绝不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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