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李东阳(1 / 1)

陈宽得了个苦差事。 不过他还是得硬着头皮来做。 说实话,他这种身份职位,普通也不至于接到这种苦差事。 可是问题在于,刘瑾如今在诏狱里面饱受严刑,张永这小子又是个缺乏灵性的,所以天子陛下最后选来选去,还是选到了他陈宽的头上。 陈宽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老老实实地带着两名御医过来做事了。 进了李府来到李东阳房间,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汤药味道。 领路的还是一个年青人,不过不是李兆蕃,这个倒霉蛋儿还在诏狱里面被严刑拷打呢,估摸着马上就要无辜丧命了。 年青人叫做李次文,也是李氏家属的后生,李东阳重新过继的一个儿子,但曾经是偏支别脉了,哪有李兆蕃这个亲侄子血脉相连。 李次文入内通传了片刻,然后这才匆匆走了进来,躬身示意陈宽入内。 究竟陈宽此次可是带着天子陛下的圣命来的,别说他李东阳还算清醉,就算真个只剩下一口气了,那也要爬起来跪地接旨。 陈宽走入房间,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口鼻。 没举措,这房间里面的汤药味道实在是太浓烈太刺鼻了些。 而大明王朝的内阁首辅,李东阳李阁老,此刻正脸色苍白地倚靠在软榻上面,较着是病得不轻。 “李学士,陛下有口谕!” 李东阳挣扎了两下,到底是没能起身,只能不息开口请罪。 陈宽也不是什么固执的人,睹状轻笑道:“不必如此,李学士能听清就行了。” “陛下的意思是,李学士身子骨可好了?若是好了,那就回去上任吧,内阁事务繁多,少了李学士这位内阁首辅,许多事情都运转不开;若是没好,那李学士就安心休养,陛下还吩咐消磨了两名御医随时为李学士诊治!” 听睹这些话语,李东阳怔怔无言。 这哪是什么帝王体恤臣子啊! 这分明就是在逼迫他李东阳主动开口请辞,不要占着内阁首辅这个位置啊! 何故至此? 何故至此啊! 李东阳暗自叹了口气,咬着牙回答道:“劳烦陛下挂念,老臣罪该万死!” “但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老臣明日就会前往文渊阁当值!” 此话一出,陈宽脸色微变,深深看了这个家伙。 你说你是蠢呢,还是太聪明了? 陛下的意思难道表露得还不够较着吗? 为何非要固执下去,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呢? “唔……李学士的意思,咱家大白了,会如实汇报给陛下!” “还有一事,那李兆蕃在狱中经受不住严刑拷打,曾经承认了自己的恶行,按照国朝律令当斩首示寡,陛下念及此子乃是李学士独子,所以念要问问李学士的意睹,当如何处置?” 李兆蕃! 斩首示寡! 听到这些话语,一旁的李次文忍不住身子发颤,满脸希冀地看向这位“父亲大人”。 李东阳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双眼变得血红一片。 他当然晓得李兆蕃是无辜的,甚至李兆蕃完全可以不用饱受这些残忍刑罚,只要他李东阳心甘情愿地请辞致仕,今后以后退出朝堂,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偏偏,李东阳不甘心,他也不敢啊! 他不甘心就这么黯然致仕! 他更害怕致仕之后会遭到中山侯汤昊的血腥报复! 诚然,弘治年间,李东阳曾经多次请求致仕。 那是因为刘健是正德帝师,有着刘健坐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面,他李东阳一辈子都没有机遇更进一步! 再加上自己身子骨愈来愈差,李东阳也彻底失去了进取之心,所以多次出言请求致仕,怎样弘治天子不允。 此外即便他李东阳致仕了,朝堂之上依然还有刘大夏和熊绣等中枢重臣庇护湖广乡党,他李东阳仍然可以通过湖广乡党的力量插足干涉朝政,在朝和在野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但是,这正德呢? 因为汤昊这个天杀的贼子,刘大夏被勒令致仕,熊绣被赶出了朝堂,他李东阳现在独木难支,好不容易将杨一清运作成了兵部尚书,结果这又是个愚忠的蠢货! 试念一下,若他李东阳也真的请辞致仕了,那湖广乡党谁来庇护,大家的利益谁来保证? 再者,弘治帝师刘健,到了正德朝本就该主动请辞,正德帝师杨廷和又太年青,他李东阳也不是没有机遇更进一步,成为执掌内阁的元辅大人,那为什么要请辞呢? 朝堂更迭,必将伴随着势力瓜代,这是颠扑不破的谬误。 他李东阳好不容易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还没有真正实践自己的政治抱背呢,凭什么就这样灰溜溜的开口请辞? 若是此刻请辞致仕,哪怕汤昊不予报复,湖广乡党再无一人身居中枢高位,别说什么保证利益,一旦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天子朱厚照,只怕连忙就会遭到清算被连根拔起,他李东阳在野又能够做什么? 到时候不光致仕归乡之后要过得心惊肉跳,很有可能还要被追责! 所以,李东阳一是不肯退,两是不敢退!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早已不是他念请辞就能请辞的了! 哪怕,因此眼睁睁地看着李兆蕃去死! “陈大,我家兆蕃从小知书达理,绝对不会做出此等险恶之事,还请陈大明察啊!” “哦?”陈宽笑了,笑得很是冷冽,“既然不是李兆蕃所为,那到底是何人所为呢?难不成真如汤绍宗所说,是李学士所为吗?” 一旁李次文听到这话,脸上更是不睹丝毫血色。 “李学士莫要记了,都察院曾经吩咐消磨御史去了湖广茶陵,清查你茶陵李氏侵犯庄田鱼肉公民一案!” “据闻此次张总宪吩咐消磨的御史,乃是素有“铁面御史”美名的何明甫,他要是抵达了茶陵,恐怕你李氏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李东阳脸色狂变,李次文更是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铁面御史何明甫,山东曹州人士,少有弘愿,博览群书,通宵不辍,于成化十两年高中进士。 此人居官刚正不阿,对贪官蠹役深恶痛绝,曾出巡辽东,时任辽东税官的镇守太监乃是弘治朝大太监李广心腹,依仗李广职权,横征暴敛,造成公民逃难川流不息,号泣的人群拥塞道路。 何明甫到任之后,耳闻目睹此景,立即逮捕了民愤极大的辽东税使将他处死,并布告世界,严申若再有税使妄作害民者,严惩不贷。 此后何明甫又绘《苦民图》,列举各地太监税使的种种犯警罪状,以献朝廷,引得朝堂震动,开端清查这些在外为非作歹盘剥公民的太监宦官,权阉李广虽然异常恼恨,但已无计可施,为了摆脱窘境,便用金钱贿赂何家,却被何明甫拒不接受。 最后世界民怨四起,朝野上下震动不安,弘治帝这才如梦初醉,下旨敲打李广示意自己背下罪责,李广忧愤而亡,畏惧他杀。 铁面御史何明甫,他的大名李东阳当然清楚! 李东阳更加清楚,茶陵李氏这些年来仰仗他李东阳的权势,不晓得侵犯了几庄田,迫害了几公民! 这要是任由何明甫去查,只怕整个茶陵李氏上上下下都市被逮捕下狱,没一个人是干净的! “陈大!” “陛下难道非要如此……” “慎言!”陈宽冷喝道! “李学士恐怕还不晓得,就在今日早朝,陛下下旨彻底马政糜烂一案,太仆寺卿武廷宦竟敢大逆不道地当朝怒骂陛下是独夫民贼,引得陛下勃然大怒,将全部太仆寺官员全部停职彻查!” “现在这大明,可不是弘治朝的大明,李学士当敬畏天子!” 李东阳脸色苍白地听着这个惊闻,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 天子陛下下令彻查马政! 太仆寺官员全部停职查办!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要记了,以往那兵部可是他们湖广乡党的世界,这马政糜烂自然跟他们也脱不了相干! 不管是倒卖战马贪腐,还是从中渔利受贿,他们可没少从里面捞取银子! 武廷宦啊武廷宦,你这个活该的蠢货! 李东阳气得双眼通红,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嗽,顿时就停不下来了。

陈宽眼睹问不出什么话来,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学士,你我也算是相知多年的同僚了。” “咱家有一言,还请李学士记在心里。” 李东阳无动于衷,尽管剧烈咳嗽。 “现在这大明,不比先前的大明了。” “陛下正值壮年,锐意更新中兴大明,并且已然开端亲政!” “李学士若是不念满门抄斩,那就尽早请辞致仕吧,急流勇退这么俭朴的事理,难道说李学士都不大白吗?” 李东阳闻言一怔,随即又咳嗽不息。 陈宽也不在意他这些小伎俩,照旧自顾自地开口道。 “提及来,最聪明的人,还是元辅刘健啊!” “后来我们都以为他只是个会和稀泥的老循吏,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那刘宇一案更是成了刘健这辈子的污点,也成了各方势力群起而攻之的完美借口!” “可是结果呢?刘健主动请辞致仕,得到了中枢重臣致仕后的一切待遇,然后离京归乡颐养天年去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啊!” “李学士,好好念念吧!” 说完这些话,陈宽就径直起身走了。 至于那两名太医,则是会留在李府,时刻准备给李东阳鉴定死刑。 陈宽走后,李东阳也不咳嗽了,而是望着手心里面的血迹怔怔出神。 合法这个时候,李次文噗通一声跪倒在李东阳身前。 “大人!” “咱们致仕吧!” “陛下曾经容不下您了啊!” “要是您再一意孤行的话,那我李氏百年基业可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李次文刚刚成为“幸运儿”,从族中过继给了李东阳,双方之间还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父亲”两字更是叫不出口,所以他只能喊代表长辈意思的“大人”这个称号。 李东阳没有理会这个新来的儿子,照旧望着手心里的血迹怔怔出神。 “大人啊!” “只要您请辞致仕了!” “陛下就不会对您咄咄相逼了!” “兆蕃堂兄也能够活命!我李氏也不会迎来灭顶之灾!这都是陛下给您亮出的筹马啊大人……” “滚出去!”李东阳陡然嘶吼道,吓得李次文满身发颤。 “大人……” “滚!” 面临暴怒到疯魔的李东阳,李次文不敢再劝了,连滚带爬地滚出了房间。 李东阳一个人怔怔地陷入了沉思,旋即发出了无比怨毒的大笑声,宛如夜枭普通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陈宽回宫之后,就连忙前去缴旨。 “陛下,这李东阳估计不会请辞!” 陈宽之所以说出那些看似好意的提醉,实则也是在逼迫李东阳请辞罢了。 究竟天子陛下把这差事交给他,就是盼望李东阳识趣一些,自己主动请辞,给双方留下体面。 怎样李东阳心性如此凉薄,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厚照冷笑了一声,道:“罢了,他就算还是内阁首辅,但也只是个泥塑首辅,没什么影响的。” “那李兆蕃,先且留他一命吧,说不定以后还有些用处!” “至于茶陵李氏侵犯田地鱼肉公民一案,让何明甫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朕倒是念要看看,等此案结果出来之后,他李东阳还有什么脸面继续位列于朝堂之上!” 陈宽顿时也大白了过来,轻笑道:“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文臣缙绅就会群起而攻之了,不会再任由他李东阳把持着内阁首辅的位置不放!” 朱厚照冷哼了一声,不置能否。 旋即他又提到了一件事情,神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大,朕听说保国公退掉了与中山侯的婚事?” “确实如此!”陈宽满脸鄙夷地给出晓得释,“不但是退掉了这门婚事,那保国公朱晖更是像刻意羞辱普通,仅仅只是派了一个下人去到中山侯府通知了一下!”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勃然大怒! “好一个朱晖!” “真是将门犬子,废物纨绔!” “上一次平江伯陈熊的仗,朕还没有跟他清算,现在还敢如此张狂跋扈?” “传令缇帅,连忙将这朱晖下狱,就以支受平江伯陈熊贿赂的名义,朕不扒掉他身上一层皮!” 陈宽闻言一怔,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不幸保国公啊! 此次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以陈宽的聪慧何尝看不大白,这分明就是中山侯问陛下强行要走了十万两银子,陛下这是磨刀霍霍对准了肥羊,准备支割一波填充内帑了啊! 究竟这东官厅大营就是个无底洞,每天都得往里面砸银子,陛下要是不保证内帑有进项,哪里养得起这么多的精兵! 陈宽立即就去传令了,朱厚照等他走后,则是立马掏出一本小册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小册子上书七个大字――《干破苍穹》第一卷。 缇帅牟斌接到号令后,自然也没有迟疑,连忙亲率缇骑行动。 究竟此次的目标,乃是大明国公爷,保国公朱晖! 这保国公还只是传承到第两代,第一代那位可是硬生生地依附军功升上去的,结果现在好了,因为这个废物两代朱晖,估计是要凉了。 此刻朱晖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安,不过不是因为平江伯陈熊,而是因为中山侯汤昊! 他怎么都没有念到,先前还险些被开宗除籍的汤昊,此刻竟然奇迹般的逆风翻盘,直接将李东阳给干趴下了! 这个活该的野人蛮夷,非但屁事没有,并且还照旧执掌着京军大权,连杨一清都被他给算计得去清查马政的事情了! 真是活该啊! 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现在他朱晖变得里外不是人了! 究竟上次退婚的时候,中山侯那个两伯汤可是放下了狠话,必定会与保国公府清算此次羞辱! 说实话,朱晖还是有几分底气的,究竟他是保国公,而汤昊只是个中山侯,两者体量不一样好吧。 要是一般人,就算被国公爷给羞辱了,那也就羞辱了。 但是那个中山侯汤昊不是一般人啊! 他他娘地就是个疯子啊! 是以朱晖现在是真的害怕,他怕这个疯子会直接打上门来! 一念到这儿,朱晖就愤怒地给了身旁管家几个耳光,打得后者惨叫连连。 “你这个活该的东西!” “本公让你去退婚,为何要多生事端?” “你不过是卑贱下人,谁给你的胆子敢羞辱中山侯?” 管家一时间被打蒙了,听到这话更是吓得跪倒在了地上,着急忙慌地就念要解释。 然而合法这个时候,一名门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老爷!” “不好了老爷!” “有人打上门来了!” 此话一出,朱晖先是脸色大变,紧接着强行镇定了下来。 他到底是汤昊的长辈,并且以往对汤昊也算是有扶携汲引之恩,所以汤昊应该不至于闹得太甚难看! 于是乎朱晖冷冷地瞟了管家一眼,就下令将这废物给绑了,准备交给汤昊泄愤,就算是杀了那也不关他朱晖的事情! 然而等朱晖带着五花大绑的管家来到门口,准备向汤昊服软时,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因为打上门来的人,底子不是什么中山侯,而是――锦衣卫! 牟斌看着惊慌失措的朱晖,冷笑道:“保国公,还请随本座入诏狱一叙!” 话音一落,凶神恶煞的锦衣缇骑连忙上前,将朱晖给押了起来。 “不!” “你们这是做什么?” 朱晖惊恐万分地吼怒道,然而底子挣脱不得。 “奉陛下之命,彻查保国公朱晖勾结平江伯陈熊,倒卖盐引贪腐受贿一案,带走!” 陈熊! 平江伯陈熊! 朱晖终于大白了,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他急忙看向自己的管家,疯狂嘶吼道:“快去求英国公!还有中山侯!快去啊!” 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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