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只要动动眼神，都不用开声，就有一枚金丝小枣送到嘴边。 他伸了个懒腰，暗叹一声“惬意啊”。 顶替原身一个多月，除了刚醉来时满身血洞穴遭了大罪，在黑水城的日子都只能用舒畅来形容。 金州位于鸢国疆土最西北角，而黑水城离边疆不过十里，是为大鸢守国门。名义上好听，但这种地理位置注定金州得不到君主爸爸爱的凝视，何况它近来几年风平浪静没交兵。 但利益同样是山高天子远。 贺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是标准的土天子，而身为太守长子的贺灵川，在黑水城乃至整个千紧郡都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吃穿住行的标准就三个字： 最好的。 案上佳肴、手中玩物、日常进项，不好说汇八方奇珍，但许多内地富豪都未必享用得到。 贺灵川原身就在这样牵肠挂肚的环境中长到了十六岁。 怎么说呢？贺灵川对原身的评价是，性格不好，素性又有些狂妄。 这厮平时也是意气风发，喜好架鹰驱犬打猎，否则也不会在葫芦山上遭遇重大意外。 现在这副皮囊虽已康复，但新主人没计划再重拾原身这项爱好。 个把月来，贺灵川时常念起悬崖上的遭遇，袭击他的豹妖之前好像也受了重伤，打伤它的人会不会追来黑水城？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城里城外风平浪静。 美好生活的表象下，好像总有暗流涌动。这让他这個底本只配拥有福报的苦逼打工仔，在享用特权的芬芳时，心里不太踏实。 贺灵川抿了两口温热的酒，忽觉有些气闷，示意豪叔开窗。 窗子一开，凉气嗖地一下灌进来。两楼的人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隔壁包厢桌上的纸都被卷去楼下，有两张还是小额银票，连忙引发台下抢夺。 没人去管楼下的骚动，刘葆葆紧了紧衣襟。 贺灵川深吸一口气，把小表情都赶跑。恰好台下那出戏唱完，他带头鼓掌，欣然道：“好！赏！”说罢顺手解下腰间玉玦，让人拿下去打赏。 有榜一大哥带头，现场气氛推向高点，楼下的不雅寡也纷纷解囊。 窗外就是黑水城的主街，窗子一开，熙攘声随风而入。贺灵川瞥了一眼，睹到街市车水马龙，往来不息。前后经过了三次拓宽的主街能容八辆标准马车并驾齐驱，但这会儿连两尺睹方的逍遥都没有。 “这么热闹了？” 豪叔就站在贺灵川身边，闻声道：“眼下已进八月，往来客商要赶在红崖商道关闭之前尽快通行，运完冬天之前最后一批货物。”
这是葫芦山意外发生之后，贺家主支配给爱子的贴身高手，以防他再遭意外。 贺灵川点了点头。 黑水城地处盘龙沙漠边沿，看起来荒凉，却是外接西部诸国、内通大鸢的要道，因为这里是大名鼎鼎的红崖路之必经打卡点。 沙漠行商向来凶险，气象多变、盗匪频出，而盘龙沙漠就是类中翘楚。无数前人用血汗性命才摸索出一条穿越盘龙沙漠相对安全的通道，即红崖商路。 不过盘龙沙漠中心会在九月大变脸，那时连红崖商路都不再安全，所以有经验的客商必须掐着日子赶早通过，这样在红崖商路关闭的几个月里还能抬价狠赚一笔。 最热闹的时节，别处都是年关，而黑水城就在当下。 财大气粗的客商都来了，百业均很兴旺，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驿站的饮马槽都没空位了。黑水城这两个月支上来的税，应该很可不雅吧？ 贺灵川念到这里回过神来，发明自己竟然在费心老爹的活计，不觉好笑。 就在这时，楼下有人求睹贺府大少爷。 这却是本地一个名作红白道的帮会派来报信的，上来之后行礼又不吱声，只是左顾右盼。 贺灵川挥了挥手，仆侍连忙退开三丈之外；刘葆葆也很乖觉，随便找了个借口踱去其他包厢。 只有豪叔站在原地不动。 “说吧，什么事儿？” 这厮被自家坛主支来，说方才有两个风尘仆仆的外地人走进祝枝酒馆，要探听一件事儿。 像黑水城这种交通要塞，南来北往的行客多如过江之鲫，那么探听消息最好的地点当然就是本地的酒楼、茶馆和红馆坊，这两个外村夫的做法也不算错了。 可他们显然不清楚本地的特殊生态。 像红白道这样的构造，虽然成天把“兄弟们苦点钱不容易”挂在嘴边，但现实上却霸占了本地最赚钱的营生之一：酒水。 那两人运气不好，恰巧走进了红白道成员常栖的酒馆。 “追查受伤的沙豹？”听其所言，贺灵川只觉心头被狠狠一揪，“还指定在黑水城附近？” 费事终于来了。 “正是。”这名会寡看他一眼，赶紧低头。这位大少爷额角的青筋都冒出来了，看起来怒火冲天，“那两个都持外地口音，帮寡说听起来像是鸢东人。卖酒的说沙豹生活在西山，离这里远得很。他们也不反驳，只叫有线索的人去找他们，无论目标生死必有重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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