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在衙门外追上宁呈，短身抱拳道：“大人，沾了你的光，失落案的功绩也记在我的履历上了。” 宁呈拱手回礼道：“多亏了齐捕头的寻迹术，才让犯人布置未完全就仓惶出手。并且，本就是我帮助捕快破案，哪有将功劳独占的事理。” 两人在大门口的石狮子前扳谈。 齐悦腰间挂着一根烧焦的小木棒，麦芽色的脸上满是倾佩： “追随宁供奉破案，在下受益良多。以往捕快查案，过分依赖香火术的应用，反倒对人性的思考极少。如今看来，非论是凡人犯罪，还是修士作孽，都离开不了人的范畴。” 宁呈不置能否的点了点头：“在我眼中，拿着刀的汉子与手无寸铁的幼童并无任何区别。” 他补充道：“修为，就是那把刀。” 齐悦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宁供奉出身于低微，思维这会儿估计还没扭转过来呢。 修士与凡人之别，宛若云泥。 不过，她衷心祝愿道：“盼望大人一直保有此心。” 说罢，话音一转：“大人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查什么？” 齐悦眉头一挑：“青紧山，末虚寺。” 宁呈颔首道：“当然要查。” “我晓得了，大人再会。” “再会。” 走出两条街之后。 宁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迈着大长腿远去的齐悦。 他偏头拧眉，细细回念一番后，喃喃道： 奇异，她怎么晓得我要查末虚寺。 衙门，左厅。 陈侍郎坐在高位，头顶是【明镜高悬】的牌子，‘镜’字边角上还有一点没擦干净的褐色血迹。 他身着紫色官袍，神色肃穆，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赵富贵跪拜在地，道：“草民赵富贵。” “哦，你伐鼓叫冤，所为何事？” “草民状告太平府宁供奉。” “他犯了何事啊？” “他谋杀了我的两个家奴。” 陈侍郎怒不成遏，一拍惊堂木，吼道：“这还了得，来人，带苦主上堂！” “草民就是苦主。” “你被杀了？” “没有啊，是我的两个家奴被杀了。” “口说无凭，那你倒是让他们上堂状告呀！” 赵富贵跟个胖紧鼠一样，膝盖贴地，但挺直了腰，双手抱在大肚子前，一脸懵逼。 “他们曾经死了。” 陈侍郎眉头紧拧：“本官又不聋，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谁受益，让谁出面状告。” “不是，大人，我的家奴死了，我亏了钱，我是苦主。” “哦，原来是你丢钱了，证据呢，呈上来。” 赵富贵噎住了。 妈的，这狗官，我要是有证据的话，还要捕快做什么！ “他们于九月两十四日到宁木匠家中讨要租金，结果一去不归。” 陈侍郎摇头道：“不可，你得让那两人出面作证，确实是去讨要租金而不是抢夺财物，不然无法立案。” “大人，他们死了呀！”赵富贵声音拔的极高。 这蠢官怎么能干到这么高的位子？ “真是，和你完全说不清楚，你到底来干嘛的？” 赵富贵急得面红脖子粗：“我来告宁供奉谋害我的家奴。” “可有人证？” “我我我就是人证。” 陈侍郎又摇头道：“哪有苦主作人证的事理，你不可，换一个。” 赵富贵瞪着眼。 虽然是这个事理，但现在不应该派捕快搜集证据吗？有了证据之后，再捉拿宁呈审问。 “他们的妻儿可以出面作证，他们曾经数日未归。” …… 陈侍郎听着堂下哭哭戚戚，脸上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的听完证词，最后温和的说道：“确实，张全，左路，是你们记录在册的丈夫。” 赵富贵面露欣喜：“那大人可以立案了吗？” 陈侍郎还是摇头：“不可，我怎么晓得你们说的是实话，而不是和张全左路两人伙合起来消遣衙门。” “大人，他们确确实实失落了啊，我们妻儿没了顶梁柱，都快叫人欺背的活不下去了，”那妇人曾经哭到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这是衙门，得按规章制度做事。这样吧，你们先去右厅先做個生平调查，证明伱们没有说谎的前科，之后再拿着证明过来立案。”
堂下几人面面相觑，头一次听说报官这么费事。 右厅。 陈侍郎笑眯眯的坐在高位上，头上挂着明晃晃的牌匾【沉冤得雪】。 今儿这可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刘侍郎今日休假，我替他当值。堂下诸位，伐鼓所谓何事呀？” 公堂内温暖如春，堂上官吏笑得如沐春风。 赵富贵气得满身发抖，手脚冰冷。 世道险恶。 现在就算是一头猪也晓得了，这狗官在袒护宁呈。 “你这样大公至正的袒护罪人，真不怕我告到督察府去？” 陈侍郎脸色一变，厉声道：“本官是在秉公执法，都说了得按顺序来，假如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说告谁就告谁，衙门不得跑断腿？” “妈——那你怎么不立案调查？” “呵，顶撞官员，来人呐，把这人拖下去杖责一百。” “你！我今天就去督察府告你一状。” 陈侍郎拿起茶杯，不急不缓的小品茶水，悠悠道：“本官倒是可以为你立案，查一查你那诺大家财究竟从何而来。” 赵富贵整个人如皮球一样泄了气，任由捕快拖了下去。 …… 供奉堂。 萧九韵今日穿戴素淡，头发上俭朴扎了根凤钗，红裙朴素，外头搭了件白色短袄。 少了几分雍容，多了些干练。 现在坐在案堂后处置太平府琐事，身侧红裙勾勒出完美圆润的臀儿。 有种职场女能人的既视感，只是缺了黑丝与高跟鞋。 萧九韵睫毛抬起，凝目沉思。 竟然在心中都要偷偷奉承我…… 黑丝是何物？某种头饰束带？ 她踢了踢紫云长靴的鞋跟。 这样会让我看起来更具威严？ 宁呈的回禀道：“陈侍郎看了……” “录滴。” “他看了露滴，害怕到满身瘫软。这是个视权如命的人，除非要挟到他的官位，否则不太可能同太平府鱼死网破。” 萧九韵浅浅颔首，葱白玉指从一摞文书下取出一沓宣纸，朱唇轻启：“这是我的手书，你拿去临摹练习。” 宁呈拿过宣纸，眼睛一亮，纸上残留着淡淡清香，上边的小字苍劲有力，如凤飞龙游。 “我必然勤加练习。” 纸上的内容是萧九韵的修炼心得，从炼体境开端一直到寻道入道。 有了这份修行指南，能少走好几年弯路。 这种好领导，打着灯笼都难找。 萧九韵凤目舒张，黛眉弯弯，将金笔推给宁呈，淡笑道：“给我瞧瞧你现在的水平。” 宁呈接过拿起毛笔，入手轻飘飘的，毫毛柔顺，又能提笔回弹。 堂下响起脚踩地板的哒哒哒声，由远及近，并且声响愈来愈大。 一个清朗的嗓音大声道：“禀郡主，我已突破炼体九成。” 好大的嗓门。 堂下何人？ 宁呈抬头看去，原来是萧青立，也不晓得为什么，这少年正怒喜洋洋的瞪着自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萧青立很念说，谁允许你离郡主那么近？竟然还拿着郡主批改奏疏用的金笔，的确是大不敬！ 他也晓得，这肯定是得到了郡主的首肯，每念至此，他既是酸涩又是恼火。 萧九韵眉心一皱，但很快就伸展开来，缓缓道：“天资极佳，允你本月额定晋级铜供奉，到后堂改换供奉牌去吧。” “谢郡主，”萧青立抱拳躬身退下，走出大堂，一步三回头的慢步离开。 “你几时同他打擂？” 宁呈默算了下：“还有十天，”他念起佘淼说过，郡主悟性极佳，于是开口道：“听闻郡主天赋异禀，能否指点卑职几招。” 闻言，萧九韵眼底闪过几分奇异。 虽然修为受灵脉所限，但她认为自己进修灵术的悟性不差于当世任何天才。 佘姨告诉他这个做甚？ 阳光照在萧九韵姣好的面容上，熠熠生辉，她的芊指抵在下巴上，沉思默念。 宁呈与萧青立之间的修为差距过大，这样交手起不到任何磨练的效果。 “萧青立是枪修，本命兵器为青螭枪。炼体修士交手之时，兵器对战斗胜背的影响极大，在这个境界，一寸长，一寸强，还是适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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