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供奉，你还记得你娘为你做的最后一顿饭吗？” 宁呈凝目回念。 眼前的视线开端含糊，隐隐有白茫茫的热气升腾。 透过热气，是一个妇人含糊的面容。 至于碗中放的吃食早曾经记了是什么，只记得窗外的车喇叭很吵。 “记了。” “我记得很清楚呢。那时我才十一岁，娘亲为我做了顿炒馒头，白面馒头，用猪油炒出来，很香……那天吃那么好，是因为齐午当上了捕快。” 宁呈注意到齐悦对其父直呼其名。 “邻家常说，城外的青紧山上有个末虚寺，向那里的佛像许愿，很灵！我娘那天便出了城……再没回来，背责查这桩案子的捕快最后以路遇富贵、离家出逃结案。” 齐悦的头不点了，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无比安静。 她将双手放回桌面，继续道： “齐午那时不信，因为我娘是出了名的贤惠，所以他悄悄地继续查了下去。后来有一天，他回到家，苦口婆心的念要教会我一个事理——死人已死，活人该好好活着。” “我当时还不大白齐午的意思，直到我在十三岁当上衙役的时候，我才晓得，他上了趟末虚寺，下来的时候，晋升捕头。” 她抬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流淌。 然后啪的一声将酒碗拍在桌面上，她的眼中充满血丝： “他认了？凭什么？那不但是他的媳妇，那还是我娘！我继续查了下去，一查就是七年之久，期间未曾休沐过半日，特别是涉及到末虚寺的案子，我必然会跑在最前头。” “齐午为了升职，以至亲的名义领走了我的大部门功绩，甚至还屡次劝我上末虚寺祭拜，最后规劝的那次动了手，可惜他没打过我。” 她摊开手掌，露出满手的老茧。 宁呈这才大白，齐悦为何对她爹的死那般淡漠。 “纵火案之前，我曾经快要绝望了，每次查到某个关键所在，就会被奇异的力量影响思维……那时的我还在外调查一起失窃案，突然听到齐午死了，我竟然哭了，之后，我又利落索性的笑了很久。” “之所以笑，是因为我意识到我能晋升八品捕头，我可以趁此机遇学会抵抗——荧惑的香火术。” 齐悦抬眸看向宁呈：“我对宁供奉的仰慕是真的，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有个凡人胜过了香火术。虽然不是我做的，但突然发觉那些非凡者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的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艰涩地继续道： “后续是我在刻意引导宁供奉，因为愿意调查末虚寺的供奉不多，并且唯有与素威关系极其亲密的宁供奉才有能力掀翻那金佛。实在，我最初的计划是念在关键时刻，为你和素威解了荧惑，但我清醉的太晚了，险些……对不起。” “对不起……” 宁呈摆了摆手，为她满上酒碗：“都过去了。” “抱歉，我太念太念除掉末虚寺了，”齐悦的声音逐渐哽吐。 宁呈起身拍了拍她的背心，温和道：“醉吧。” 这姑娘的肌肤因为常日风吹日晒而没有那么滑腻，她只是看起来成生，现实上她才两十岁。 大仇得报，是该放下一切纵容一场了。 …… 店小两踮起脚尖望向下楼的那两人，砸吧了下嘴。 “怪不得只买酒。” 他弯腰拾掇餐桌，上边放了三坛女儿红，坛底干干净净，没浪费一滴酒水。 坐在楼梯口的客人感叹道：“这漂亮姑娘出门在外，也没個戒心，我瞅着那汉子自个儿一滴酒没喝，哐哐哐全劝到那姑娘的口中了。”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沉默了。
更有人扼腕感喟，道：“好姑娘都让这种坏人给糟蹋了。” “那汉子头戴斗笠，连个面容都不敢露出来，不会是采花贼吧！” “我瞧着像，和我师父教给我的手腕如出一辙，先灌醉，再带走……” 登时，十几双冷冰冰的视线投了过去。 啪！ 哐当！ 一个壮汉拍桌而起，怒道：“这还了得，你们怎么还吃得下饭！不可，我要去衙门报官。” …… 夕阳下。 红了半个无忧城。 街道上。 登楞！登楞！ 黑甲士兵驱赶马车快速穿行，车上装载着末虚寺的赃物，一厢一厢运往太平府。 街道两侧有路人围不雅，大人牵着小孩，妻子挽着丈夫，老人拄着拐杖，齐齐向黑甲士兵注目。 有大骂利落索性人心者，有些低声啜泣者，还有摇头感喟者…… 萧青立站在马车顶部，板着脸，正在用灵气扩音重复喊话。 “太平府择日将以末虚寺遗留的香火册为基准，向诸位受骗者清偿钱财。” 他表情不算特别开心，过去断案输给宁呈，智不如人，他佩服。 后在擂台上输给宁呈，技不如人，他也佩服。 但今天，他生气了。 因为他出名了，出名的原因是——输给了宁呈。 现在几乎每个看到炼体榜的人，都要指着上边占了两分之一篇幅的内容问：萧青立是谁？ 得到知情者的回复后，他们再阳阳怪气的‘哦’一声。 围不雅群寡中有人开口道：“喊话那人是谁？” 旁人抢着为他介绍：“萧青立。” 马车顶部的萧青立背起双手，攥掌为拳。 问话者瞬间恍然大悟，冲动地指着萧青立：“他就是输给宁供奉的那人吧！听说他炼体九成，而宁供奉当时只有开灵五成。” “开灵五成！？” “你记错了吧，不是开灵两成吗？” “啊？”第三人突然插嘴道：“不是说萧青立被凡人时期的宁供奉打哭了吗？” 萧青立的喊话声停留了很久，他的脸色很黑，就连晚霞都照不亮他的面貌。 当然，萧青立精确捕获到的对话终究是大都，大大都人实在在谈论太平府清偿钱财的举措。 有个老者感叹道：“真没念到，落入大人物手中的钱财还能再吐出来。” “嘿，这就是你不懂了，虽然太平郡主定下的律法过于苛刻，可在公道光正上，郡主做事真没的说！”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没念到郡主会把钱财重归于民。” 有个青年立即不乐意了，脸红脖子粗的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诋毁郡主？” 老者脸色大变，慌乱的摆手摇头：“嘘嘘嘘！老头子睡昏了头，你听错了。” “哦？我倒是大白老丈的意思。” 青年连忙扭头看向说话的人。 这是个长相俊美的汉子，皮肤白净，脸蛋红润，身穿明黄色棉裘，内着金色长衣。 “太平郡主是出了名的贫俭极侈，从萧王府来无忧城上任之时，名马千架，楚女作陪，金辙玉盖，银砖开路。” 他突地笑了一声：“却在夏至时，一转性子，成了尽职背责的好郡主，听说太平府内现在连侍女都没剩下几个。”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来。 萧家有圣人灵圣坐镇，即便闭关，也知晓雍州境内萧家发生的巨细事。 也就是说，太平郡主之变，竟然得到了他的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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