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流行的可是仗剑书生，没有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说法。 林觉虽是一个少年书生，可他是乡间人，自幼在山间跑跳玩耍、打闹干活，此时一怒之下，咬着牙把气力都用起来，也将这妖怪死死的抓住。 林觉甚至感到它比一般人轻，隐隐要把它提起来。 “呜呜……” 这妖怪嘴里立马发出要挟的低吼，同时用力扭身，念要从林觉手中挣脱。 可就在它扭过头张嘴露出獠牙、准备假装咬这少年之时，余光一看——双方离得如此之近，这少年满腔的浓浓火气挤到喉咙口，在它的眼中的确像是含了一口晨日般的红光，骇人无比。 妖怪甚至感到到了脸上发烫。 身上的阳气也似受到要挟。 “嗷~嗷~嗷~~~” 山间顿时响起一阵类似土狗受到惊吓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大喊声：“上仙饶命！不要杀我！嗷嗷嗷！不要烧我！我从来没有伤过人！” 林觉看睹了它惊恐的眼神。 “上仙？” 自己也能被称作上仙吗？ 林觉稍稍一念就大白了，是这妖怪胆小恐惧，睹自己从容不惧于他，甚至主动对他出手，加上口中含有火气，误以为自己是有道的高人。 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是来除妖的。 至于他口中的话…… 林觉刚刚连着被他骗了两次，自然不敢相信。 就算是真的，这妖怪也最多没有吃过人、没有下手或用爪牙妖法伤过人，可在这里吓唬人难道就不是害人了吗？汪家祠堂那位如此抑制支敛，都还有自夸胆大不信妖怪鬼神的人被吓出病来，更何况这妖怪如此可恶，的确是特地吓人。 加上此时正气头上，若林觉真有道行，真念好好拾掇他一顿。 “饶命啊饶命！嗷嗷！” “……” 此时的林觉火气曾经到了嘴边，左手的刀子也紧紧握着，睹它如此，便也不由犹疑了。 若是刚才这妖怪不求饶，自己不管不顾之下，念必现在火焰曾经喷出，刀子也曾经戳进去了，只是这妖怪一求饶，他肝火稍顿，便冷清下来。 此妖凶面獠牙，看起来并不好招惹，它精于变化之道，能变成人形，总感到道行也不算低。自己若是吐火对着它一直烧，也许能烧死它，可它一旦被烧定然拼命挣扎，而自己这满腔火气只能吐个七八口，把它这身毛给烧掉倒很可能，此外恐怕最多把它烧伤。 至于这一把刀子…… 自己此时虽有和妖怪相斗的胆气，可这究竟只是具十五六岁的少年躯体，还没彻底长成，面临这和人一样大的妖怪，怕是不睹得必然能取胜。 林觉如是念着，却也不怕，更是丝毫也不露怯，沉声说道： “你没害过人？你说我就信？” “冤枉啊上仙！这是官道，也是商道，我如果在此害了人，早就被除掉了！何况齐云山离这也就几天路途，若有妖精鬼怪害人，能活多久？” 这妖怪任由林觉提着他，只是惊惧哆嗦，却是一点不敢挣扎了。 哪怕林觉口中火气已然吐下，在它看来，却更像是对林觉从容与力量的说明。 “何况我本是家犬，被人养大，从始至终没有咬过人一口，更是从小就清楚人的厉害，又怎么会敢伤人呢？” “原来是个狗妖！”林觉一下就念大白了，“黄全？黄犬吧！” “正……正是！呜呜！” “那你为何趁夜在此哄人吓人？真当是狗胆包天不成？” “这……” 这妖怪一时说不出了。 毛脸獠牙狼狗像，却眼神灵动，左顾右盼，扭扭捏捏，支枝梧吾，半天才憋出一句： “好耍……好耍嘛……忍不住……” “好耍？” “上仙是人，到处都是同伴，有各种事情做，又怎会、又怎会晓得妖怪的寥寂与苦楚呢？” 月光下林觉看到它的眼神，竟不由愣了一下。 不是其余，而是觉得，这妖怪此时的眼神倒真和他印象中那些喜欢追逐恐吓路人、睹路人被吓得仓皇逃窜就兴奋追赶、路人一停下转身面临就恐惧离去或是假装泰然自若的家犬相似。 恐惧之中还有几分不幸。 溘然一下还挺模糊—— 先前健谈的人，一下变成妖怪，又从看似凶猛的妖怪，变成一条不幸巴巴向他求饶的狗，真是有着强烈的反差。 这倒也正好是一个台阶。 林觉念了念，便紧开了手。 “呼……” 狗妖不由紧了口气，却仍旧把头转向另一边，不敢和他面临面，只斜着眼睛偷偷瞄他。 奇尔瞄到他手中刀子，便抖一下。 “你今夜吓了几人？” “就……就两个。” “加我两个？” “嗯……嗯……” “那么多人，你为何找上我？” “嗯？上仙不是特地来抓我的？”狗妖一愣，不过睹林觉眼睛一瞪，便不敢多念，急速回答，“我看上仙独自赶路，身边没有别人，加上上仙的容貌看起来年纪不大，看起来好哄骗欺背一些……” “哼……” “嗷嗷嗷~” “别叫！这骡子又是哪来的？” “是前面那个人被我吓了之后，丢下骡子跑了所留下的。”狗妖声音异常低，“我之所以把骡子交到上仙手上再吓上仙，就是念吓了上仙后，上仙可以带着骡子往前跑，前面只有一个可以留宿的处所，上仙到了那里，肯定会遇到那人，便正好将骡子还给他。”
“你有如此好心？” “我是家犬，知晓骡子能比人命。” “姑且信你。”林觉冷声道，“我有话问你，你回答得好，我就放你离去。” “上仙请问……” “你既是家犬，又怎么成了山间野妖？” “自是家中主人死了。” “那你如何得道成精的呢？” “这……这我如何知晓？”狗妖一下为难起来，“我也不知怎的，自然而然就成了精，懂了事情。在这山间过了一些年，便懂了变化之术。” “……” 林觉沉默了下，消化思索。 “你怎么变的？” “就这么变的啊……” “再变个我看看！” “遵……遵命……” 山间篷然一声，月下起雾。 黑雾遮掩，狗妖悄然换了形态。 凶脸獠牙不睹了，转而是一个颇为英俊的年青人的样貌。 正是此前的黄全。 “？” 林觉微微皱眉。 什么感到也没有。 将手伸进黑雾中，也没有感到。 “你的变化之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变的？给我细细讲一下！” “这又如何得知？我天生就爱学人，还是狗的时候就如此，人做什么我就学什么。开了灵智也这样。时间一长，就不光学人动作、说话，竟然能大致变得和人一样了。” “……”林觉眼光闪烁，没有耽放，而是快速的又问，“那你还有什么其余法术神通吗？” “便是吐的黑气，能让人看不睹。” “除了这个。” “没、没有了。” “没有了？” “小的……小的道行低。” “你都市变成人了，还道行低？” “小的也不晓得啊。况且小的这变化之术实在低微，只能在晚上能力变化，并且变得不真，多亏晚上看不清，一旦天亮些就会被人认出来。” “……” 林觉不知他是否在说谎。 只是也无从判袂了。 不由深感遗憾。 不过他很快再次说道：“我此是来寻仙访道的，你此前说的关于齐云山之事，可是真的？” “呜呜……” 狗妖底本还在思索，一听寻仙访道四个字，又被吓到了，急速回答： “句句属实啊！” “山上道人都有什么本事？” “小的不知……” “可有修炼成仙的？” “小的不知……” 狗妖害怕之色越发浓郁。 “可有长生的？” “小的……不知……” 狗妖声音猛颤，的确瑟瑟发抖。 这生齿中动不动就是成仙，长生，这等事情，岂是他能知晓的？ “我如何能信你？” “上仙明鉴！我只哄人我是人，其余都是从路上听来的，若我说的不是真的，那也不是我哄人，是他们骗我才是……” “是那些被你吓过的人？” “是……” 林觉又念了念，继续问道：“那么此地除了齐云山还有什么仙山洞府，都怎么走，你可晓得？” “回上仙，小的晓得的也不多，附近除了齐云山，倒是听说还有一座仙山，离这里也只有几百里的模样。不过这座山很偏僻，晓得的人不多，与我讲述那人也只是听说过，小的也不知该怎么走。” “叫什么？” “黟山。” “黟山……” 林觉不由念叨着。 眉头也不禁皱起。 好像有些生悉。 “上仙……” 狗妖则是悄悄打量着他。 “你走吧，我此次放你一马，以后不许再在这条路上随便吓人了。” “多谢上仙！” 狗妖这才一个转身，甚至连遮挡的烟雾都没有放，便钻入竹林，一下就消失不睹了，只不息传来远去的沙沙动静。 “这东西……” 林觉也是紧了口气。 这只妖怪倒是胆小。 说是胆小，里头恐怕也有对人的社会足够晓得和凶性不足的成分。 林觉这时一阵回味，倒是逐渐念起，这只妖怪最开端骗他时与他扳谈，时常有忐忑、局促与担忧打量，尤其第两次，这些恐怕也不全是假的，它是真的担忧林觉没有被它吓到，反过来与它争斗。 面临妖怪果然不能露怯！ 要比它更凶才行…… “黟山……” 林觉再次喃喃自语，将之记住。 忽有所感，陡然扭头。 月光仍将碎石子路照得一片玉白，可在死后竹林中，却有了几个人站着，正盯着他看。 刚才的对话，多半都被他们听睹了。 林觉此时看不睹他们的表情，念来多半是有一些震惊的，只是更细致的他就念不到了。 林觉余光往旁边一瞥，惊讶发觉那匹由妖怪牵来的骡子还在身边站着，稍微一念，便弯腰捡起骡子的缰绳，也不管死后这些人是人是妖，心中也完全不去猜念忧疑这些，只扭头坦然的对他们发出邀请： “诸位乡亲，都遇上了，不如便结伴而行，互相壮个胆吧。” “……” 一群人急速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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