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死与生 八千里外的一条黑河之上，溘然涌动起大股波涛，又听轰隆一声，宛如一个惊雷在水底炸响，巨大的浪头拍在岸边，在寸草不生的地皮上腐蚀出道道陈迹。 这条河的河水内蕴剧毒，鱼虾绝迹，飞鸟横渡时若是低了一些，也会被毒气冲落，化骨而死。此地也被附近的宗门列为绝地，方圆百里都了无生机。 几乎没有人晓得，这黑河水底还有一处水府，此刻的水府主人正怒形于色，发泄性的攻击搅得河水翻滚不已。 “脓包！垃圾！杂种！蛆虫！”墨陨真人恨恨骂道，“挖个坑等着老子跳，当我和你一样痴人？” 他嘴上吐出一连串咒骂，但他那张四十多岁的脸都是完全僵死的。纵使骂得再起劲，暴跳如雷，他脸上却没举措做出任何表情，就连眨眼都做不到。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只能通过各种污言秽语来宣泄自己的感情。 发泄够了，他坐在一片集乱地府中，一双无法眨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幻音宝螺。 陆乾这狗杂种说的不成信，也不成不信。 他说的玉青山灵脉升阶，已无法留住，必然是真的。不然的话，云山派为何要废弃五年的缓冲期，甚至直接弃了山门？这对他们来说完全得不偿失，不如按照原计划实施。 其他的话就全是猫腻。墨陨真人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狡猾的狗崽子给自己挖的一个大坑，就等着自己跳进去。 但是，为了让自己能心甘情愿地进去，陆乾挖的是一个明晃晃的，肉眼可睹的坑，而不是一个暗坑。 他说现在玉青山上无人，是最后的机遇，应该是真的。 因为自己到了重明郡之后，必然会暗中潜行调查，如果发明玉青山已被玄光派驻守，那就不必然会再出手。 而毫无疑问的，等自己进入玉青山之后了，十有八九就会遭到玄光派的攻击。 陆乾挖了一个明坑，这个坑有多深，有多大，一清两楚。但跳不跳的选择权在自己手里，就看这个坑里的勾引是不是足够大，自己是否自信跳进去以后，还能再爬出来。 那么，要跳么？ 墨陨真人愤恨地将一块镇纸砸在地上。 怎么可能废弃，那可是元牝珠啊！ 号称自成一界的灵宝元牝珠！ 若是玉青山曾经落入玄光派手里，那自己还要犹豫，但现在可以由自己先下手，不试一试，又如何甘心？ 这狗日的小杂种，真是挖得一手好坑！ 心中种种一闪而过，墨陨真人站起身来，下定了决心。 我能跳下去，就必然能爬出来。只是这回，必定要忍痛割肉，大出血了。 …… 陆乾和顾霓裳已在玉青山周围躲藏两天了。 杨济业和云山派四艘浮空舰一起，藏身于空明山周边。 面临可能的金丹大战，一寡长老，哪怕是青枫师姐，都没有举措开口相随。他们都十分清楚，即使是金丹之战的余波，都能让他们化为灰烬。
这一刻，云山派诸长老深恨自己的无力。 通过千里镜俭朴说了几句，晓得一切都平安，陆乾中断了传讯。 “还剩最后一天了。”顾霓裳坐在树干之上，朝陆乾丢下一枚紧塔，“那个墨陨真人，会不会不来了？” 陆乾眺望着玉青山的偏向：“金丹真人遁速惊人，一个时辰就能有两千里。那枚幻音宝螺的通讯距离是万里之内，就算是极限的万里，墨陨真人过来，也只必要五个时辰。我给了他三天时间，他自然可以不急不缓。到底来不来，还是说不准。” 望山跑死马，此刻两人所在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玉青山主峰，但实在距离有个几十里，远远超越金丹神识范围，所以只要藏好身形，就没有暴露之虞。 顾霓裳唔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如果他来了，靠那位冯风真人，能留得下他么？” 陆乾挑挑眉，看向顾霓裳。 这会儿顾霓裳并没有看他，也是眺望着远处。她倚靠着树干，坐在高处的枝丫上，美玉般白净细腻的小腿从裙裾中伸出，在半空中晃悠荡漾。 “你近来不太一样了，顾霓裳。”陆乾心中一动，忍不住说，“和以前，不太一样。” 顾霓裳困惑地眼神转了过来：“有什么不一样？那以前我是怎么样的？” 陆乾干脆飞身而起，和她齐身而坐：“如果换做以前，你不会问冯风真人留不下他怎么办，而会毫不犹豫地插足战团。” 疯仙子，好像愈来愈不疯了。那种癫狂的，只求一死的场面，曾经消失了。 陆乾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说：“就算明知必死，还是会癫……大笑着冲上去，这就是以前的顾霓裳。” 顾霓裳吃了一惊，握紧了一枚紧塔，秀眉紧蹙起来。 念到能有机遇和金丹真人交手，还是很兴奋。但是，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是什么时候开端的？那种为了战斗不管不顾的冲动，那种生死之间，最让自己冲动憧憬的战栗感，都在离自己远去。 陆乾现在提醉，她才恍然惊觉，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从一开端，她就没有以命相搏的念法。 我是怎么了？ 顾霓裳猛地抬起头来，这种悄无声息的变化让她觉得陌生、困惑、惊讶和恐惧，这些从未有过的感情让她一把抓住了陆乾的手臂，连声音都有些发抖：“陆乾……我在怕死？” “我也怕死。”陆乾直视着顾霓裳金赤的瞳孔，“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些故事么？怕死，是因为晓得性命的可贵，知晓人间的美好，是因为心中有许多珍视与留恋的人与物，不念与他们别离。” 察觉到这样的转变对顾霓裳来说十分慌张，陆乾继续说了下去：“你的勇气没有消失，而是发生了改变。因为迷恋心中的美好，而畏惧死亡。总有一天，又会为了守护那份美好，为了心中的信心，坦然赴死。”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顾霓裳，你原来不知死，亦不知生。今日如何？” 吧嗒一声，顾霓裳手中的紧塔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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