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的藤柱骤然变得流光溢彩。灿漫铜花同时绽放，如无数金星闪烁。藤枝吱嘎吱嘎地拽动，自地底深出吊起一团寒气弥漫的冰球。 它浑圆而又剔透，集发出带着淡淡幽蓝的清辉。当藤柱将它升到洞穴最顶部时，宛如是一轮满月从地心深出升起。 冷雾氤氲弥漫，融解的冰球皮相隐约露出一个绰约的女性轮廓。这让波帕利落索性地大喊大叫，连声呼唤绾波子的名字。与此同时某种轻微而持续的震颤从地下传来。那幅度远不能和罗彬瀚上次所经历的大震相比，却照旧令人感到不安。 冰球消融大半，内部的人躯已然历历可辨。她看上去是个两十多岁的俏丽女郎，一身轻纱般超脱的青白裙装，长发绾鬓，髻若凌虚，腰间挂着琳琅的饰玉和锦囊。那模样如此鲜活，宛若刚刚才陷入沉睡。 波帕差点从乔尔法曼怀里跳下去。它对着冰中的女郎伸出双臂，呼唤道：“绾波子！” 最后一层冰面终于融去，沉睡的女子颤动眼睑，让残留的水滴从睫毛上滑落。随后她悄然睁目，注视着这个两百年后的地下世界。 她的视线掠过罗彬瀚和乔尔法曼，最终落到波帕身上。那眼光里的苍茫一下消失了。 “波帕！” 罗彬瀚还来不及为这相逢的一幕冲动，就睹她捋袖提裙，极其敏捷地纵身一蹦，越过地上的积水来到乔尔法曼面前。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波帕！你还好吗？我都不晓得我睡了多久！” 她把波帕抱紧怀里，用脸颊猛蹭小机器人的脑袋。波帕看起来曾经利落索性得快要当机了。 “你看起来还是和过去一样！我到底睡了多久？真难相信帕荼摩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改动你的外壳！” 她亲热地抚摸着波帕的脑袋，溘然对它做起鬼脸：“巴卜哩啵亚！” “亲亲波帕！”波帕连忙说。 绾波子用手托起它，在它脑袋摆布两边各亲了一下。长久的几秒间他们沉溺在纯粹的喜悦里，完全疏忽了外部的一切。 几秒后绾波子终于把波帕紧开了一些。她的双眼照旧闪闪发亮，面颊因欣喜而泛着红晕。 “好了，波帕。”她摸着小机器人说，“我很利落索性能睹到你。但是我们必须先处置正事——帕荼摩在哪儿？有几联盟军事力量曾经抵达了这颗星球？顶上十月有吩咐消磨部属或者直接代表过来吗？” 空气一片安静。无人回答她的疑问。只有地底深处照旧传来闷雷般的隆隆暗响。 绾波子把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看了一遍，显然也大白状况并不如她预计的那样。 “……十月没派人来？”她稍带疑虑地问。 “呃，没。”罗彬瀚说。 “那么联盟派了谁来？还有现在的十月曾经换人了？我早说过石心孵化者不适合插足顶上会议！它们底子不在乎原始文明的生灭。那群天杀的兔子精，联盟以前对万虫现象从没这么轻慢过！” 她焦炙地跺起了脚，地底深处的隆响和震颤也愈发强烈。尽管不清楚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另外三人却都保持着死普通的沉默。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绾波子把一缕乱发抚到耳后，“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帕荼摩在哪儿？既然你们能找到这儿，他肯定曾经发明我留给他的线索了。记了那冷血混账的联盟吧！我和他一起也能搞定这件事！他现在就在上面？干嘛不来睹我？” “你在上面大概是睹不到他了。”罗彬瀚委婉地说。 “他必须来睹我！”绾波子有点生气地说，“到了这种时刻他还在犯害羞？我又从没嘲笑过他的口吃！我醉来时的第一眼竟然没看到他，真是岂有此理！”
波帕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衣袖。 “绾波子。”它说，“帕荼摩死了。” 绾波子怔怔地看着它。她脸上的晕红飞速消退，身体轻微地摇晃起来。但这时地底传来一种恐怖的金属撕裂声。底本被乔尔法曼打通的入口又开端崩裂。 这阵动静让绾波子一下站稳了身体。她扶住自己鬓上的银钗，嘴唇哆嗦地说：“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必须先离开地面……帕荼摩，我们回头再说他的事。” 她用两臂的云袖掩护住波帕的脑袋，随后足下一点，决然地朝着洞穴出口掠去。那身影轻盈好似飞雪柳絮，顺着气流避开了一切坠物。 地底的声音愈发响亮而恐怖。那种奇异、窒闷而粘稠的动静甚至不像土崩岩裂，而如某种巨物正朝上啃食。而放出绾波子的青铜藤柱却在急剧凋萎，一截一截地往下沉落。 乔尔法曼和罗彬瀚也转身往外跑。罗彬瀚落在最后，让乔尔法曼为他扫清火线的一切障碍。他逃到拐角，突然间听到了某种呼唤。 那并非真正传到耳中的声音，但此中的欲望却响彻了他的脑海。他感到那意志有着茜芮的音容和语调，如此鲜活生动，仿佛就站在他的死后。 罗彬瀚忍不住侧目后顾。他看到后方的洞穴里空无一物，可洞穴的岩壁却在蠕动扭结。它柔软而规律地起伏着，好似肠胃的内壁。 他的眼睛开端刺痛，如被不洁的烟尘侵染。这时火线的乔尔法曼推了他一把，将他拽出裂缝。 “别掉队。”她正告道，“这里很舛讹劲。” 他们继续往陆地上逃，狼狈不堪地钻出岩壁裂缝，跟绾波子会集后又跑向飞行器，一鼓作气地冲上高空，直到星月都已触手可摘。 夜风安闲地推动轻云，一朵朵经过飞行器旁边。逃亡者们全都惊魂甫定，又重新低头看向地面。罗彬瀚的心砰砰狂跳，脑袋里一遍遍回念着刚才洞**的瞬间。无名的恐怖将他笼罩，即便下一秒天地崩塌，他也不会感到半点意外。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不久前遭到过地震袭击的山林如今仍未恢复，乱石倒树遍覆谷底，可这一次裂谷却再未推开狰狞的嘴角。大地只是在月色里静静地、充满神秘地微笑着。 他们胆战心惊地等待了许久，结果仍然动静全无。乔尔法曼斗胆地降低了飞行器的高度，以便更清楚地查看谷底情况。他们看到树木凋谢，荒草凄凄，刚才的动静没有一点波及到地面。 “这就完毕了？”罗彬瀚说，“坟头长草，恩怨勾销？” “看起来暂时没什么危险了。”乔尔法曼不雅察着地面应答道，“但那地震很不一般。” 他们互相商量了几句，直到乔尔法曼提议天亮后再下去看看，一直沉默的绾波子才终于开口。 “多亏师祖保佑我们才逃出来，”她压抑怒火地说，“你们现在倒还念去寻死？” 她蓦地站起来，让乔尔法曼打开一点飞行器的前舱盖，然后摘下鬓边小钗扔了出去。那银钗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坠线，掉进繁茂如池沼的野草丛中。 那些细长的柔杆纷纷摇曳起来，底本向下垂落的球状末端同时朝向天空，皮相裂开一条横缝。这时罗彬瀚才看清它们并非植物的花苞，而是一个个饱满浑圆的眼珠。 从地底探出的眼睛盖满了谷底。它们在夜色里摇摇晃晃，贪婪而冰冷地望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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