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刚刚过去一个星期摆布，距离立春曾经不足十天。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差不多也就是这几天了。但由于春节的临近，蕴华小区正沉溺在一种人为制造的火热气氛之中，这让小区花园里那些常绿灌木与紧柏，看上去都要比平素青翠许多。
此刻，郑清正在与家人在小区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进行驱逐家堂的仪式。
从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开着的窗户中，隐约传出‘春节序曲’后半程的音乐，以及掌管人欢快的播报声音——虽然处于隆冬，但由于集体供暖异常给力，所以白天居民们开窗户通风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总的来说，一切都那么一般，以至于郑清隐约间有种错觉，仿佛家中的生活将会永久这么平淡而又安稳的过下去。
“今年买的纸钱有点潮……你今天晚上烤了吗？”郑老传授在点燃纸钱的时候，语气稍稍有些不悦的质问郑清父亲“怎么点起来这么费劲。”
郑清的眼光随着爷爷的质问落在了那串纸钱上。
打火机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五彩斑斓的纸钱，卷起淡蓝色的火焰以及一缕缕青白的烟气。确实，这些纸钱燃烧时候的烟气看上去仿佛比常日里更多一点。
“烤过的，”郑清的父亲辩解着，同时也拿出一沓纸钱，凑过去试着点了一下“跟那些鞭炮一起，放在暖气片上面的柜子上，烤了一个晚上……”
父亲说的柜子，现实上就是包裹暖气片的墙裙——在新式小区房的装饰中，这是一种异常流行的款式，用木质墙裙将家里的墙壁保护起来，而在暖气片处，还会留一些格栅，用以透气集热。
“就是客厅窗户边的暖气片吗？”郑老传授的语气愈发不悦“不晓得早上有露水，会反潮气？多大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粗心大意……”
郑清憋着笑，看着父亲在爷爷面前吃瘪，悄无声息的缩了缩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异常慌张，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冒冒失失出声，很容易被迁怒。
为此，他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处所。
远处窗户里，伴随着春节序曲的背景音乐，掌管人一般生练的念着‘一年又一年’的节目串词；再远一些，几只落难猫仿佛被狗撵了似的，一阵风似的，夹着尾巴从墙头跑过。
郑清盯着那几只猫远去的背影，不由自立的念起了学校小树林里的那些属下——不晓得它们这个暑假过的怎么样，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在树上挂毛团。
当他回过神，铜盆里曾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纸灰，以及正在燃烧着的，愈来愈多的纸钱。同样愈来愈多的，是那些青白色的烟气，从铜盆中凶猛的涌出，几乎快要完全淹没爷爷与父亲的身影了。
郑清把手按在腰间的灰布袋上，揣摩是不是掏出法书，用个小法术，将这些烟气驱集。他倒不是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而是要在两位长辈面前既做到清理一下，又做到不动声色与悄无声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烧纸的味道愈来愈浓烈，刺激着郑清的鼻腔，让他有种轻微窒息的感到。
“把下面的纸钱翻起来，这样烧的更充分一点……”前面，传出郑老传授对郑父的指挥声，隔着缭绕的烟气，显得有些含糊，又隐隐有些遥远。仿佛他们与郑清之距离着一层毛玻璃似的。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到。
灰白色的天空愈来愈灰、愈来愈暗，底本呼啸着的寒风也悄然停下了脚步——哆嗦的树枝、飘零的枯叶、叮咣作响的玻璃窗、还有小区外马路上车辆往来的呼啸与叫笛——都随着风声的逝去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以为自己用错了魔法，将清理烟气的咒语错用成了静音咒。
但很快，他就反响反映过来，自己还没有把法书从灰布袋里抽出来，自己还没有开端施展任何魔法。
如芒刺背的感到接踵而至。
年青男巫把头用力向后转去，动作如此迅猛而大力，以至于他感到了强烈的眩晕，并且隐约听到了自己颈椎与颅骨之间磨擦后发出的不详的咯吱声。
但这一切，在郑清看到那双鲜红的眸子之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
郑清不是第一次面临妖魔。
在知晓第一大学的第一天，他就在大明坊遭遇了一头猪妖；然后是入学专机上的女妖；然后是临钟湖畔的河童妖；在往后，还有校猎会新生赛上那些成群结队与猎手们搏杀的野妖。
可以说，在面临妖魔方面，郑清也算得上一个熟手在行了。
但是单独一个巫师，尤其是在家人面前，面临一头妖魔，对郑清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隆冬刺骨的寒意与劈面那头妖魔带来的寒意相比，就像被蚊子叮与寸磔之间的区别。
郑清感到自己的灵魂在一瞬间被浸泡到了冰水之中，绝望到窒息。
这不成能——他在心底吼怒着——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巫师联盟对于任何一个白丁世界出身的巫师都有一套严密而标准的保护制度，此中就包括在相应巫师的原生家庭附近布设反妖魔、驱逐性质的咒语。
正因为如此，所以郑清在晓得妖魔、晓得风险之后，还有信心从那所大学走出来，回家。所以郑清才可以宁神的去上学，而不虞家人们遭遇那些不成名状的要挟。
劈面的妖魔个头并不大，一米高下，看上去仿佛是条落难狗感染而成——当然，也有多是一条独狼——它支棱着耳朵，咧着嘴，露出两排苍白的尖牙，以及淌着涎水的、瘆人的牙床。
呼哧，呼哧，呼哧。
那头妖魔贪婪而又急促的呼吸着。
郑清的手指搭在灰布袋上，脑子疯狂的动弹着，脑海中瞬间闪过几十种不同的计划，以及更多的后续处置计划——究竟劈面那头妖魔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难对付，但郑清并不清楚当前情况下‘不雅察者效应’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并且在解决那头妖魔之后，如何处置家人以及如何向巫师联盟申诉，都很让人头痛。
就在这时，一声猫叫打破了场间近乎凝固的气氛。
“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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