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一别，经年有余。念台公重归文坛，再书佳作，可喜可贺啊。”
前来驱逐的人，以钱谦益为首。
如今的江南文坛，钱谦益已有盟主之姿。这也是为何张采、陈子龙等人会来找他求教的原因。
可说实话，对于这一次的争端，钱谦益并不念掺和。
自从罢官归乡之后，钱谦益对仕途的心思就淡了。并且意识到人生险恶，基本上是对争吵能避则避。
当张采等人带着刘宗周的文章找上门来时，钱谦益敏锐地察觉到，这将会是一场天大的风波。
莫要以为文坛多小人，针锋相对不锋利。
文争，也是会死人的。
虽然对刘宗周的文章胆战心惊，但钱谦益还是不肯做出头鸟。
他的文名自然是不弱于刘宗周的，但多睹于诗词、古籍、应酬，于道学反而没有什么解析。
说他是文学大家，更在于才名，而非哲学忖量。
一来觉着于道学上远不如刘宗周精深，不肯睹拙；两来嘛，别人不清楚，钱谦益还是印象深刻的。
刘宗周的那位学生已成世界名将，当初在临清码头时的神勇，更是令他心驰目眩。
得罪这样的刘宗周，万一被他学生砍了脑袋，可就不美了。
实在拗不过张采等人所请，钱谦益念到了一个举措。
他做主办方，搭建一个平台，请了刘宗周来，亲自和张采等人打擂。
至于谁输谁赢，可跟他钱牧斋没有一点关系，始终处于不败之地。
张采等人的道行，哪里窥破了钱谦益的心思，对此还感激不尽呢。
刘宗周也不晓得钱谦益的弯弯绕，不过心无所滞，自浩气冲盈，无所畏惧。
“牧斋兄摆下这等阵仗，小弟可谓是胆战心惊啊。”
钱谦益赶紧撇清关系，一指张采等人。
“不过是些小朋友仰慕念台公风华，一心求教罢了。老夫与人为善，借花献佛，当不得谬赞。”
左梦庚眼光一瞬，对钱谦益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吐槽好了。
这个精美利己主义者……
那边，张采等人上来睹礼。
“娄东张采睹过蕺山先生。”
别人还未如何，随在刘宗周身边的左梦庚、黄宗羲全都皱起了眉头。
还真是大言不惭呢。
地名冠以人称，非成就非凡、声名显赫之辈不成。
他张采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年青，竟然在刘宗周面前以地名自称，这就是极大的不敬。
刘宗周身为世界文宗，都不敢自称刘山阳呢。
说白了，这个张采近些年来广受吹捧，较着有些飘了。
他和张溥创立复社以来，广泛吸纳年青学子，曾经在江南之地形成了极大的舆论优势。以至于隐隐有青年领袖之姿，因此自觉不自觉地以大家自居了。
刘宗周却不在乎这些。
“当年曾与小友书信数封，获益良多。今睹小友终有建树，可喜可贺。”
刘宗周和张采也算是老生人了。
张采曾经和陆世仪相约一起去山阳，向刘宗周肄业。结果陆世仪去了，而张采因事耽放，终生以为憾事。
虽未能肄业刘宗周门下，但张采和刘宗周之间的学术交流始终没有断过。
但张采没能成行的一个慌张原因就是，他实在是理学的拥趸，对心学没什么兴趣。
恰好当时的刘宗周正处于从理学到心学的转变进程中，自然也就无法说服理学狂热信徒的张采。
张采的《答刘念台先生书》里说的就很领略了。
【采背笈上谒，本拟日夕函丈，少拓荒塞，而资钝质劣，难受提命，不也数数溷读。虽老先生教施不吝，频加接引，乃顽心仍旧，重自愧，亦重自惕矣……娄东之湄，惕若山阳，庶几不背门墙乎？】
如果历史不变，日后张采还是会去山阳劈面向刘宗周请教半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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