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三十分钟以前…… “先生们，我认为我们之间有一些小小的误会。” 坐在用皮包垫高的椅子上，面带微笑的艾伦看向自己周围那一圈阳冷静脸，双肘撑桌俯视着他的军官们。 死寂的办公室里，只能听睹抄写员们手指敲打着打字机的声音。 “从刚才的对话中，诸位仿佛认为我是来提出关于安森·巴赫的结业证书和津贴证明…那是一个表述性的失误，我的过错。”少年面带歉意的微微颔首，微笑着开口道： “那么请允许我重述一遍我来此的目的：按照王国律法，一切证明性文件应在十五个工作日内完成，在两十个工作日内交付，在三十个工作日内予以反馈。” “今天是一月22日，两份文件都曾经超过最后期限；陆军曾经没有继续拘留收禁文件的权利…所以我并非申请，而是‘要求’诸位在三十分钟完成交付。” 沉稳到完全听出语调的话语声，在烟尘弥漫的办公室内回荡。 咬着烟斗的军官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位秃顶的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烟斗，清了清嗓子，从死后的书记官手里拿过一份文件。 “艾伦·道恩教士，我们手里有一份文件，上面提到安森·巴赫的军衔号令是早年线提出申请，由枢密院直接下达的号令，并没有经过陆军。”秃顶中年人冷冷的打量着朝自己微笑的少年： “我们还有另一份文件，显然安森·巴赫阁下并没有按照王家军事学院的号令，在南部要塞的训练完毕后连忙返回；而是自行决定留在了雷叫堡征召军内直至战争完毕；所以按照王国律法……” “圣徒历六十一年，。”艾伦·道恩毫无征兆的开口： “其2号第1条例规定军衔晋升必须通过陆军批准，并在圣徒历六十两年4号条例中再次予以重申；4号条例第3条规定，结业军官必须在十两个工作日内抵达，否则学院有权视学员显露与态度，决定是否准予结业。” 说完，他微笑着看向那位面色变幻的秃顶军官和他手中的文件：“多谢您的提醉，贝克尔中校。” “既然你晓得，那我们也就不用再解释什么了。”轻咳两声，秃头军官和周围的人对视一眼：“请回吧，这件事就到此为……” “但是在圣徒历七十两年的南部城邦战争中，枢密院递交了新的草案。”艾伦·道恩微笑着再次打断道： “其内容规定撤销原法案第2号第1条，批准施行圣徒历七十两年第5条订正案；剥夺王家军事学院在圣徒历六十两年4号条例第3条规定被赋予的权利，重申中低阶军官在圣徒历六十一年军官法案中被赋予的权利。” 少年一边说，一边边从身下的皮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的文件递给劈面的军官们；波澜不惊的腔调犹如打字机的旋律，回荡在全部人的脑海中： “草案提纲内领略指出，其旨在重新确立军事学院对中低阶军官的人身管控；可以俭朴归纳综合为圣徒历七十两年订正案替代圣徒历六十两年订正案，并对予以订正。” “顺便一提，如果诸位的历史科目成果及格的话，就必然不会记记圣徒历七十两年的那场大辩论，正是优良的施瓦茨准将，在御前议会上对王家军事学院派出的代表一一驳斥，提出‘军官效忠君主’的理念，才令法案最终予以通过。” 面色难看的军官们一个个紧皱着眉头，面色阳沉的咬着烟斗，吞云吐雾。 挺直腰身的艾伦·道恩坐在皮包上，在一片烟雾缭绕与恶意满满的视线中，保持着他那若有若无的笑容。 十分钟后，叼着烟斗的秃头军官“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像是从沉睡中苏醉的雄狮，俯视着瘦小的少年：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 “…什么意思？” 微笑的少年嘴角上扬，双眼随之勾起了半弧。 “意思是从圣徒历七十两年起，如果王家军事学院宣布不准许某位学员结业，必需起首上报枢密院呈于御前，在得到批准后方可拘留收禁。”艾伦无比真挚的解释道： “至于中校大人提到的十两个工作日…早在圣徒历六十两年就增添了补充内容：若出现不成抗力，准予推迟。” “交通事故，自然灾害，疾病爆发……遭遇战争，都属于明文规定的不成抗力。” 艾伦微微一顿，眼光在面前的军官脸上一一扫过：“因此除非诸位手中有直接来自御前的号令，否则任何人也无权拘留收禁这份结业证书。” “昨晚我曾经调查过去三十天内枢密院全部来自陆军的申诉，并无相关的文件下达…所以，我个人认为是没有的。” 一声不吭的军官们面色微变，且较着比刚才难看了不少。 但这长久的沉默仅持续了十几秒，表情复杂的秃头军官和周围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默契的点了点头。 “结业证书的事暂且不提，但是安森·巴赫的军衔照旧存在问题。”秃头军官冷冷道，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视线从消瘦的少年身上扫过： “对于王国律法，您确实称得上十分精通；但您能告诉我任何一个不得到陆军认可的军衔晋升号令，具有合法的效力吗？” “关于这一点，枢密院曾经通过了关于安森·巴赫的晋升号令，同时并未遭到陆军的领略反对。”艾伦辩解道：“从法理上说……” “咚！” 秃头军官手中的烟斗狠狠砸在了桌上，毫无征兆的巨响和迸溅而出还带着火星的烟灰，让前一刻还面不改色的艾伦满身一颤，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从法理上说，陆军是不是有权不承认他的军衔？”秃头军官冷冷盯着被吓得不轻的少年，犹如凶兽凝视着准备扑杀的猎物： “告诉我们啊，艾伦·道恩教士。” “这、这这这…这个…确实，从法理上讲陆军确实有权对军衔提出质疑，但…但这必须是在有确切根据的前提下。” 惊魂未定的艾伦吐了口唾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况且……” “况且他还有旧神派身份的嫌疑！”秃头军官不客气的抢断道： “钢铁苍穹号的离奇凶杀案，博莱曼大街咖啡馆爆炸，还有在圣艾萨克学院外死亡和意外失落的士兵…连续三起涉嫌旧神派的案件，安森·巴赫全部在场！” “那、那些都只是意外！” 冷汗从少年的额头上划过：“我相信只要详细调查，肯定可以为安森·巴赫洗清嫌疑的；何况并没有领略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确实就和上述三起案件有关。” “但你有证据能证明他是明净的吗？”秃头军官低沉的哼了声，脸上露出了较着不友善的笑容： “…有吗？” “我相信只要……” “有吗？” “问题的关键是……” “有吗？！” “我……” 这一瞬间，冷汗密布的少年张着嘴欲言又止，急促而毫无节拍的呼吸着。 眼光逼人的军官们嘴角挂着渗人的冷笑，像在俯视着蚍蜉撼树的蠕虫，一个在他们面前纵情显露自己的小丑。 “…没有。” 简俭朴单的词汇，在从艾伦口中念出时却仿佛拥有了前所未有的重量。 话音落下的同时，军官们的眼神或明或暗的彼此示意着，各其余面色纷纷流露出类似的得意神情。 “既然没有，那我们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艾伦·道恩教士。”咬着烟斗的秃头军官冷哼声： “作为光彩的克洛维王家陆军，我们很乐意承认安森·巴赫阁下在学院的优良成果，以及他在雷叫堡的战功，这同样是陆军的荣耀。” “但异常遗憾…因为他连续涉嫌三起凶杀案，且每个案件都有大量伤亡并疑似与旧神派有关。”不怀好意冷笑着的秃头军官，故意在‘遗憾’这个字眼儿上加重了语气： “为了王家陆军的荣誉，更为了安森·巴赫本身的明净着念，在他彻底洗清一切罪名之前，陆军无法将结业证书和津贴证明发放给他，更不成能承认他的军衔和学院结业生的身份！” 面无人色的少年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身体也不由自立的微微哆嗦起来。 “诸位尊敬的先生们……”像是竭尽全力鼓起勇气，艾伦挺直了脖颈，拼命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这真的，就是你们的最终决定吗？” 秃头军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藏在烟雾中的眼神仿佛在嘲笑着还在病笃挣扎的少年。 “就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吗？”少年拼命挤出一丝微笑，眼光在那一张张神情微妙的脸上扫去： “我相信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误会，必然是因为我们双方的措辞出现了问题，导致理解出现了偏差，对吗？” “必然是这样的，对吧？！” 毫无力量的话语响起，然后毫无回应的落下。 瞪大了眼睛的艾伦，表情焦急的等待着回应；但他等来的只有沉默，和军官们无声的嘲弄。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这压抑的死寂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拼命保持状况的少年也渐渐失去了笑容。 “…好的，我大白了。”低头感喟一声，表情落寞的艾伦抿了抿嘴，眼光不再看向俯视着他的军官们： “既然这就是诸位先生们的最终决定，那么作为一个低微的书记官，我无权对诸位的选择进行任何的横加干涉。” “我只恳请诸位等到我们再次睹面的时候，盼望不要因为今天的不利落索性，而影响了我们彼此之后的合作。” “那么…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再睹了。” 话音落下，少年从椅子上跳下，站在桌子后朝军官们行了一礼，提起皮包，默默的转身离开。 “等等！” 就在这时，秃头军官突然开口喊道： “你刚刚说再次睹面…还有合作…是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背对着军官，表情失落的艾伦嘴角微微上扬。 “圣徒历四十七年第两次次序公议规定，次序教会保持中立，不再干涉列国内政。”伴随着重新响起的话语声，艾伦转过身，重新面临那些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军官们： “但是…涉嫌信奉事件除外！”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一片死寂。 “按照规定，一旦出现涉嫌旧神派活动的事件，次序教会就有权向王室提出申请，吩咐消磨判决骑士团与审判所参与调查，并且拥有绝对的案件掌控权。”艾伦若隐若现的微笑道： “当然，这一点前提是次序教会提出申请——过去两十年间为了改善克洛维王国与教会的关系，总主教路德·弗朗茨大人始终秉持着中立原则，绝大大都情况下并不会采取如此凶猛的手腕，仅仅会在最后要求枢密院将逮捕的旧神派成员转交给教会而已。” “但这一次情况较着不同，所以我不能保证总主教大人依然会这么做。” “较着不同？！”秃头军官眼底闪过一丝不太妙的表情，下意识的追问道： “为什么？” “因为安森·巴赫大人，已在今天被总主教正式任命为教会的治安军，风暴团的最高指挥官！”艾伦微微举高了自己的下巴，尽可能让自己和对方视线平行： “这曾经不但仅是旧神派事件，而是涉及到教会诺言以及信奉纯粹度的问题——次序教会所任命的指挥官是一个旧神派？作为一名前教士，我不认为总主教会对这种事情置之不理！” “所以应用职务之便，在来之前我曾经写好一封信寄给了总主教大人。” 看着那一张张愈来愈难看，彼此视线不绝交互着的军官们，微笑的少年再次躬身行礼： “因此…盼望我们再次睹面的时候，不会因为今天的争吵而影响之后的合作——既然要参与调查，那么我们风暴团的全体成员当然也是要参与的，还盼望届时诸位能够合营。” 说完，少年缓缓后退半步，转身走向大门。 就在他将手伸向门把手的瞬间，死后再次传来了秃头军官的喊声。 “等一下！” 微笑的少年不迟不疾的回首，真挚的看向军官们： “请问…还有什么事？” “没、没什么！” 这一刻，表情难看到顶点的秃头军官，拼命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就是…有一些小小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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