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集尽，旭日东升。 簇新的朝阳跃出地平线，将安静的海面和一片集乱的战场染上了晨曦的金色，也为持续了一整晚的礁石镇血战推下了帷幕。 战斗完毕了。 如果说联军依靠碾压级兵力发起的总攻，只是令塔希恩和他的士兵们陷入绝望的话，那么从海面上袭来的炮火，就是摧毁他们士气和信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建制尚且完整的步兵团被当场炸集，崩飞的沙土连带着各种各样的碎片，干脆将整个后线阵地的守军统统活埋，“顺便”为苦于找不到进攻偏向的联军铺平了道路。 当塔希恩被传令兵和几名骑士军官从沙堆里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满身是血，几乎濒死；而他周围的士兵们则没有那么幸运，在被活埋的同时就曾经变成了尸身。 精神模糊的舰队司令呆呆的坐在堑壕残垣上，足足过了一刻钟才终于恢复理智；而在清醉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向克洛维人投降。 瀚土舰队的“叛变”所造成的影响不但仅是让敌人多了几十门舰炮，也摧毁了舰队突围的最后一丝盼望。 塔希恩底本的计划是从礁石镇突围，然后念举措联络“被迫投降”的舰队接应自己前往卡林迪亚港，和控制那里的先遣军会合。 但被他寄予了厚望的舰队的水手和帝国士兵们，则用一轮炮击向克洛维人献上了“投名状”，注解只要联军放过他们，就丝毫不介意将自己人加长官一起炸上天。 而塔希恩更不晓得的是，底子顶不住联军“步炮协同”，两面夹击的帝国守军早曾经成建制的放下武器，变成了风暴师的俘虏；当他下定决心要投降的时候，实在曾经是个身边只剩下传令兵和几个骑士军官的“光杆司令”。 迎着刺眼的朝阳，满身包裹着绷带，表情麻木的塔希恩坐在风暴师“特地”为他准备的帐篷里，望着不远处的礁石镇战场。 投降的帝国线列兵们像囚徒和奴隶一样被用绳子成串成串系着，垂头沮丧的跪在堑壕边沿，脚下的军旗像柴垛似的胡乱堆砌在一起； 图恩和艾登人构成的联军正在热闹的清扫着战场，为了一两件从烂泥坑里挖出来，从尸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而欢呼雀跃、争吵不息，甚至扭打在一起；旁边的风暴师士兵则拿着步枪在遍地尸身间往返巡查，检查着他们的战果； 骑士们则穿戴单衣在某个帐篷外站成一排，怀里捧着自己的配枪和佩刀，一个一个走进帐篷，姿态肃穆彬彬有礼…仿佛他们不是投降，而是在参加一场崇高的舞会； 至于远处停泊在海面上的舰队，塔希恩甚至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挂起了克洛维人的军旗，更不晓得为什么“帝国”瀚土舰队，竟然还会有克洛维的血色独角兽旗帜。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令人震撼以至于极度疲乏的塔希恩严重疑惑自己实在还在昏迷，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噩梦。 这种模糊感过于强烈以至于法比安走进帐篷的时候塔希恩还一度将对方当成了帝国远征军的副司令伯纳德，惊讶于自己的潜意识里这家伙怎么这么年青。 “地图纸，笔。” 面无表情的前近卫军军官站在他面前将怀里的东西平铺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塔希恩阁下您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将您晓得的一切讯息写在这上面。” “军队人数，部队的编制和番号，指挥官的名字后勤路线进攻计划…撒谎或者模棱两可也无所谓，晓得几就写几。” 舰队司令顿时面色一沉。 “我…塔希恩·埃尔夫恩，堂堂帝国骑士，远眺堡领主，是陛下钦点的瀚土远征军舰队司令官。” 强忍着心底的怒意塔希恩微微扬起下巴，冰冷的眼光和法比安四目对视：“作为一名崇高的骑士我有资格谢绝回答你的一切问题，并且享用到身为俘虏应有的待遇——你的司令官呢为什么他不来睹我？！” “安森·巴赫副司令现在很忙，无暇顾及俘虏审讯这种琐事因此由我这个小小的掷弹兵团长代劳。” 法比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安静不急不缓的拿过一瓶葡萄酒和一只玻璃杯边斟酒边沉声道：“而我们对您的要求有…且也只有一个，回答问题。” “至于回答与否，老实亦或者撒谎…那都是您的权利。” “是么？”塔希恩冷笑，扬起的嘴角扯动了伤口，以至于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 “那如果我偏不肯回答，你们要怎么样…杀了我？” “当然不会。” 法比安面无表情的端起桌上的酒杯，就在塔希恩以为要递给他，而伸手去接的瞬间，掷弹兵团长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我刚刚说过，回答或者不回答，那都是您的权利。” 轻轻舔舐着嘴角的酒渍，法比安安静的将玻璃杯放回原位，近乎透明的杯身上反照着塔希恩愈发难看的表情： “您是副司令的俘虏，在您的家人缴纳赎金前我们有责任保障您的安全；确保能从您这里得到必须得到的情报，是我这个掷弹兵团长的责任…与您无关。” “哦？”塔希恩笑得更难看了： “你要怎么确保？” “当然是请您如实相告了。” 法比安安静的面庞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又倒了一杯葡萄酒：“事实上就算您不开口，我们也有其余渠道弄到帝国远征军绝大部门的情报，更详细的信息您的部下们会告诉我们…因此我个人是盼望您能够老实些的。” “究竟如果有可能，我还是盼望自己能做一个从不构陷和污蔑别人的，虔诚的信徒。” 不勾线和污蔑被人的虔诚…信徒？ “你念干什么？！” 塔希恩突然慌张了起来。 “在之前的瀚土战争当中，我们曾经遇到过不止一次旧神施法者的袭击；此中有的是伊瑟尔精灵——这个您大概也有所晓得——有的，则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法比安微笑道：“埃勒嘉·维瑟尼亚，前任密斯特大公和一个货真价实的施法者，现在和您一样，都是副司令大人的座上宾。” “我们扶持他儿子当上了新的密斯特大公，并且答理了他未来密斯特大公国的领地仍然属于维瑟尼亚家属；作为交换的代价……” “你念让他栽赃…栽赃我是个旧神派？！” 帐篷内回荡着塔希恩冲动的低吼声。 微笑的法比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缓缓坐下，将斟满葡萄酒的玻璃杯推到惊怒的塔希恩面前，同时将笔横放在地图上： “作为一名背责人的掷弹兵团长，我真挚的盼望您能够合营我的工作，让我能圆满的完成副司令交给我的任务——说实话，我现在实在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在安森·巴赫被免职之前，暂时还没有跳槽的念法。” “至于您不合营的后果？呵呵，实在也没什么，我无权对您动用任何刑罚，也绝对不会对您的人身安全构成任何要挟；至于除了康健和人身安全之外的手腕……” “…任凭您念象。” …………………… 当青筋暴露，额头直冒冷汗的塔希恩颤巍巍拿起笔的那一刻，安森正在和卡尔一起清点这场战斗最大的支获。 那就是瀚土舰队。 两艘沉底，一艘——也是最值钱的三桅巡洋舰——旗舰飞升，三艘焚毁严重，剩下的总计十一艘船修修补补，依然能将至少两千多名士兵，几十门舰炮外加两三个步兵团一个月的补给，投放到瀚土海岸线上任何一个角落。 赚大了…各种意义上。 这可不但意味着斩断了帝国能随时伸向瀚土腹地的触手，同时掌握了一支强大的海面机动力量——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翻盘了！ 没有了舰队，占领卡林迪亚港的帝国军队就成了失去支援和补给的孤军，而眼下正在强攻艾登要塞的帝国远征军也无法再两线作战，要挟瀚土“三十万大军”的补给线。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卡林迪亚港的先遣军再被消灭，帝国除了正面强攻，再无干涉瀚土的手腕！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能用一场决定性的会战，消灭瀚土最精锐的主力军团，否则以帝国能派到瀚土来的兵力，是绝对无法改变目前事势时事的。 事实上这也是南部军团入侵伊瑟尔精灵王国的套路…用围点打援的方法，逼迫对方派出精锐主力军团支援，再构造一场会战予以消灭，而后趁势动员全面入侵。 虽然因为路易·贝尔纳拿自己当诱饵，导致鹰角城之战现实上并未达到最理念的结果，但那顶多算是“一点点”的小失误…如果没有突然自曝的十三评议会，路德维希至少曾经在围攻伊瑟尔精灵王的王庭了。 以己度人，安森推断帝国远征军的总司令大概也在策一律场决定性的会战；而他的如意算盘应该就是抢在会战开端前，堵截瀚土“三十万大军”的补给线。 “所以你接下来计划靠这支舰队，把卡林迪亚港拿下来？” 站在船面上，叼着卷烟的卡尔望着被捆成粽子的卡林迪亚水手说道。 “嗯，等把那位塔希恩司令身上能挖的料都挖出来，就把舰队交给法比安，让他带着掷弹兵团去袭击港口。” 双手插兜的安森轻轻点头，脸上挂着顺风顺水的得意：“剩下的几个步兵团，我再带着他们合营勒诺·艾曼努尔，分头进攻城市。” “你是说艾登公国的那个继承人？” “对，克洛德一世拨给了他一个差不多一万人的军团，再加上我们这边总共三万人，拿下卡林迪亚港。”安森点点头： “究竟曾经把卡林迪亚港许给艾曼努尔家属了，总归要做出点表现的。” 按照“最高参谋部”竭尽所能拿出来的计划，瀚土“三十万大军”将陆续前往支援边疆，抵御帝国远征军的入侵。 某种意义上，刚刚加冕登基的克洛德·弗朗索瓦实在也有打一场决定性会战的念法——究竟他现在曾经不但仅是图恩的大公，更是全瀚土的国王，只要有可能他还是盼望避免让帝国的军队进入瀚土。 但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为某些“最坏”的情况做计划，哪怕再不念将卡林迪亚港割让给艾曼努尔家属，他都不能让一支帝国的军队如此接近瀚土腹地，更能直接要挟到眼下铁钟堡这个慌张的后勤基地。 因此尽管一万个不情愿，克洛德还是咬牙拨给了勒诺·艾曼努尔一万名装备了莱顿前装步的线列兵，再让风暴师这群“外国雇佣兵”合营，夺回卡林迪亚港。 当然，这位瀚土国王真正的如意算盘是让风暴师追击舰队，而等不到援军的勒诺迟迟无法发起进攻；这样只要拖到战事慌张的时候，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把风暴师推到距离他更近的西面战场，将“精锐的”风暴师投入到对帝国主力的决战当中。 但异常可惜的是他估计错了安森的效率，或者说高估了帝国舰队的战斗力，底本预计要至少一周——因为光是确认舰队登陆位置就要不少时间——能力完毕得战斗，最后只花了一个晚上，就连人带舰队统统俘虏了。 “然后还有你。” “我？”卡尔愣了下，脱口而出道：“这还有我这个副官什么事？” “什么副官，是参谋长。”安森强调道： “你现在连忙动身，去克洛德·弗朗索瓦的军营报导。” “为什么？” “因为此次和鹰角城的时候还不太一样——我们没有输的底气，哪怕赢一半都不够，必须大获全胜。”安森表情凝重的看着卡尔·贝恩： “但我信不过克洛德·弗朗索瓦他们——瀚土是死是活我管不着，更不念管，但无论如何至少现在他们不能死，所以我要你向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把这‘三十万大军’带回来。” “我能信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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