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伯纳德而言，躲避城内“反叛余孽”的谋害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推拢路易·贝尔纳才是他最慌张的目的。 能力当然是一方面，虽然瀚土战争最终以失败告终，但无论对方提出的计谋以及对敌人行为的洞察能力，作为指挥官，路易·贝尔纳，绝对是合格的。 对方还拥有极为有数的“海骑士”血脉之力——这或许是某种传统偏睹，但次序世界确实传播着“全部觉醉了海骑士血脉之力的天赋者，都是与生俱来的船长”。 在地广人稀，主要聚居地都倚靠港口相连的新世界，一位优良的天赋者舰队司令有多慌张，绝对是不言而喻的。 而最后…他是艾德兰大公国第一顺位，也是目前唯一的继承人。 对新世界的帝国殖民地而言，除了皇室，艾德兰的贝尔纳很可能就是他们最生悉的帝国家族——当然里面绝对有皇室自吹自擂的成分，但这个不慌张。 远离旧大陆的新世界殖民地，或许能疏忽类似莫尔威斯这种天子宫廷内都位高权重的豪门；但却万万不敢得罪控制着帝国最大港口和海军，手握无数商业路线的贝尔纳家属。 如果有未来的艾德兰大公成为自己的僚属，绝对不能大大增加伯纳德在扬帆城乃至其它殖民地的影响力。 面临扬帆城总督的主动招揽，毫无准备的年青骑士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很感激…您愿意向我这样一个败军之将提出这种邀请。”路易深吸口气，表情无比仔细道：“真的，真的异常感激。” “久长以来您一直是我追逐的目标之一，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盼望能像您一样既晓得治理领地，又是一位合格的参谋长和领军者的——得到伯纳德·莫尔威斯的认可，对路易·贝尔纳而言是一份极其可贵的荣誉；我…我可能一辈子都记不掉今天！” “不要太小看自己。”伯纳德含笑道： “败仗不能说明一切，你在瀚土战场上所展现出的敏锐嗅觉，曾经证明了你是一个合格的骑士与领军者，只是还必要时间和更多的经验罢了。” “新世界可以给你提供这样一个磨炼的机遇，我可以向你保证，会尊重你的每一个提议与念法——用更温和的方法解决殖民地叛乱的问题。” “那是我的荣幸。” 路易慎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异常抱歉，我必须谢绝。” 说完，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坐直身体，坚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歉意。 静静地教堂内看，略有些意外的扬帆城总督直视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在略有些压抑的寂静下，年青骑士没有愧疚的躲闪，更没有改口答理；他就这么直直的和伯纳德四目对视，表情愈发的坚决。 “为什么？”伯纳德开口道： “是不是因为待遇和头衔的问题？如果是这样，我记得总督府邸还有一个高阶参赞的职务，胸甲骑兵团暂时也还缺一位团……” “不是头衔！”路易抢断道： “离开艾德兰到新世界，就是因为我念远离这一切——雷叫堡，鹰角城，登巅塔…每当我觉得自己才是真正正确的那个人候，现实都市用最残酷的方法证明，我大错特错了。” “包括我刚刚给您的建议，现在仔细念一念可能还是太片面了；我劝您更多的接触底层，但现实上我并不清楚您究竟面临几坚苦，又有几无奈…对这一切，我统统一无所知。” “如果您真的采纳我的建议，也许最后的结果也并不像念象的那么美好，甚至可能更糟；也许真的只有用最残酷，最血腥的手腕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镇压，才是对殖民地人民真正的仁慈…就像卡斯帕·赫瑞德大人说的那样。” “你只是受到的攻击太多，给自己徒增了许多不必要的压力而已。” 伯纳德只得安慰道：“没有谁能够永久一帆风顺，就像没有哪个计划是完美的；我们也只能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做的周全，至于是否胜利…只能看次序之环的意愿。” “但既然你曾经下定决心，那么我尊重你的意愿——我暂时不会再来了，也会正告那些扬帆城的议员，让他们不要到这里来打扰你，直至你念清楚了为止。” 扬帆城总督站起身，一边戴上帽子边说道：“当然，也别让我等太长时间，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派人，连带整个教堂一齐搬走的——路易·贝尔纳爵士，未来的艾德兰大公阁下！” 说完，他朝路易笑了笑，不等对方开口便曾经推门离去。 目送伯纳德的背影，路易深深地吸了口气，微亮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回应他的表情。 “为什么要谢绝呢？” 轻柔的话语声让一阵模糊的他回过神，扭头看向出现在自己背后的精灵少女。 “芙莱娅？” “为什么要谢绝呢？”一身黑白色修女装束的芙莱娅静静凝视着路易，怀中捧着刚刚从酒窖里拿出来的葡萄酒，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他是对的，路易你是未来的艾德兰大公，不成能真的永久待在这个小教堂里——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我……” 面临精灵少女澄澈的眸子，路易突然一阵语塞。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异常好，为什么要改变？而…并且…并且……”他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嘴角，拼命构造着词汇： “并且就算我去了，也未必就能帮到什么；我曾经以为突袭雷叫堡的计划能帮忙帝国战胜克洛维，结果是我错了；在登巅塔的时候我建议统帅不要据守而是主动出击，最后的下场是整个远征军马到胜利…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不能。” 精灵少女轻轻开口，表情格外的仔细：“我没有去过雷叫堡或者登巅塔，但我晓得，如果没有路易·贝尔纳，芙莱娅·摩西菲尔德绝不成能坐船来到扬帆城这么漂亮的城市。” “她应该早就死在了鹰角城，或者被关在克洛维人和教会的地牢里。”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修女服的缘故，路易突然感到眼前的精灵少女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可…正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正确的决定，难道不应该继续下去吗？”路易反问道： “好不容易正确了一次，如果再去插足这些事情，说不定最后还是会搞砸；每失败一次，都市有许多人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如果可以躲在这里…哪怕只有现在，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小段时光，和芙莱娅一起躲开全部人，假装外面的世界不复存在的话，那…… “是因为我吗？” 芙莱娅突然开口道。 嗯？出神的路易面色一怔，没有反响反映过来。 “是因为芙莱娅的…原因，才让路易不得不废弃那个人的招揽吗？”精灵少女的声音十分的平稳，眼神突然也变得仔细了起来： “因为芙莱娅是次序教会追捕的对象，如果路易接受对方的请求，就很可能会因为芙莱娅而被教会搜查，所以必须推托掉？” 她的眼神中仿佛蕴藏了某种魔力，让路易无法挪开视线，和精灵少女四目对视。 这让本性念要老实的年青骑士内心溘然升起一种直觉，在拼命阻遏自己犯某些很可能悔恨终生的决定。 “当…当然不是！”沉默了许久的路易略有些僵硬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没错，曾经的我可能会觉得荣誉，胜利，赞扬和头衔，就是我的一切；对那个总在做梦追逐心目中奇像的路易·贝尔纳，确实是这样。” “但这些对现在的我，曾经不再慌张——我错了那么多次，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最后只有一件事胜利了。” “这…提及来这异常有违骑士精神，但至少现在…我念好好守护这唯一正确的决定，直至我大白究竟该怎么做，才不会让自己继续重蹈之前的覆辙。” 路易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深吸口气然后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用略带哆嗦的嗓音轻声道： “所以…芙莱娅·摩西菲尔德殿下，能接受您的骑士是一个…并不算很勇敢的人吗？” 精灵少女抬起头。 “不，因为一个胆小鬼，绝对不会为了保护一个被全世界追捕的小女孩儿，抛弃一切跑到世界边沿，甚至对她坦诚自己的过错。” 路易微微一怔，正念要说什么，面色微醺的精灵少女曾经向前一步，小小的缳首主动塞进了他的怀中。 “他是一个勇敢的骑士，无论其他人如何评价，在小女孩儿的眼里，他都当之无愧。” ……………………… 离开小教堂，一身军装的扬帆城总督趁着天色还亮，乘坐马车在卫兵们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那个刚刚被“翻修一新”的总督府邸。 招揽路易·贝尔纳失败的他现在身心俱疲，甚至推掉了那帮念讨好自己的扬帆城议员们精心准备的庆祝晚宴——他现在只念泡个热水澡，躺在任何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床”的物体上睡到自然醉，彻底摆脱连日作战给从头到脚带来的酸痛。 至于路易提到的“低价支购计谋”…伯纳德实在并没有放在心上。 实事求是的说，这确实是个推拢民心的好举措，但就像他自己承认的那样，年青又单纯的路易并未看到问题的底子矛盾，更不清楚一旦天子因为殖民地造反就连忙做出善意的“退让”，将带来多可怕的后果。 殖民地与本土的关系本就极其割裂，甚至连信奉的教派都完全不同；任何的一点点妥协，都市被殖民地误以为是他们博得的“胜利”，而这样的胜利必定会滋长他们不切现实的野心，从而进一步的得寸进尺。 所以帝国绝对不能退让，更不能做出任何的妥协，无论任何时刻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强硬，能力有效的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疯子，或者太容易被煽动的民寡。 当然这依然不能掩盖它确实是个好方法——不过现在不可，必需要等到对叛乱的镇压彻底完毕，全部殖民地的议会统统都被清洗一遍之后，如果自己这个扬帆城总督还在，到时可以用这个方法吸引移民，刺激出产。 运气好的话，依附这份功绩和改革的成就，说不定天子还会让自己官复原职，重新回到他的宫廷。 至于未来的扬帆城会不会因此导致自治程度变得更高，对本土离心力更强，更盼望摆脱帝国的统治…伯纳德并不在乎，反正到时候自己肯定曾经离职了，再多的费事和黑锅，也是下一个倒霉蛋要头疼的问题。 带着对美好未来的幻念，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的扬帆城总督在自己的新卧室进入了梦念，并等待着在第两天晚上或者第三天午时再睁开双眼。 可惜的是功德永久不会成双——他是第两天五点三十分整，被卧室里的警钟声惊醉的。 顶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只穿了条睡裤的扬帆城满脸怨念的踹开了办公室的房门，将还在冒烟的配枪“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把战战兢兢的传令官吓得满身一震——他刚刚用这玩意儿毙了自己的警钟。 “一句话，用一句话说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非要让我在这个时间从床上爬起来。”伯纳德探着脑袋，死死盯着盯着自己的传令官： “否则，我就让你和那个活该的警钟一个下场！” “我…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没举措用一句话就……” “那就说的俭朴点儿，我没时间…算了！把报告给我，我自己看总行了吧？！” 害怕的传令官忙不迭从怀里掏出文件，手忙脚乱的递了过去；伯纳德没好气的打开信笺，努力睁开眼睛一行一行的读下去。 随着意识逐渐清醉，他满是血丝的眼睛逐渐睁大。 “什么——殖民地民兵洗劫了白鲸港边疆的农庄，克洛维人计划出兵报复，攻占长湖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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