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冰龙峡湾的未来——干杯！” 伴随着清脆的敬酒声，一场俭朴却也无比丰盛的晚宴在卢恩宅邸的客厅内刚刚开端。 出于某些个人原因，这座象征着卢恩家属在殖民地权势的豪宅内是没有厨师的；由于大部门时间只有安森，莉莎和她姐姐住在这儿，而作为“一家之主”的塔莉娅与她亲爱的妹妹在做饭这件事上都莫名的固执，底子不允许外人踏足厨房重地。 两票对一票，“蹭住”的安森要么饿死，要么就只能乖乖享用莉莎和塔莉娅亲手建造的甘旨佳肴，每天在上天国和下地狱之间惴惴不安，没有任何发言权。 但她们今天都不在家。 塔莉娅远赴冬炬城，忠实履行大警长职责的莉莎还在满城的查案…为不能怠慢贵客考虑，安森专门雇了议聚餐厅的厨子，并亲自制定晚宴的菜谱，真挚款待难得来一趟的埃克斯男爵。 色泽金红的油焖大虾，焦脆咸香的蒜蓉煎香肠，搭配鸡蛋土豆饼的嫩煎猪肉，用荷兰芹粉饰的生火腿，集发着滚滚香气的酸菜炖肉，油炸丸子，杏仁烤白肠，黄油烤鸡…… 全都是最重口味，油炸烧烤和腌制品为主，热量绝对充沛的“克洛维式甘旨”。 两人吃的都很开心。 虽然克洛维上流社会无比推崇既俭朴又繁琐，华丽平淡的帝国佳肴，但作为土生土长的克洛维人，仍然无法割舍对这些重油重盐美食的爱——特别是埃克斯男爵还很客气的带了一瓶珍藏的白葡萄酒当礼物之后。 一时间宾主尽欢，觥筹交错间畅谈合作与友谊，仿佛刚认识才几天的两人曾经成了无话不谈，彼此交心的知己。 “所以…您真的有信心说服本土，免掉殖民地来年的税支？” 带着些许醉酒的微醺，埃克斯男爵难掩冲动的盯着桌劈面重叠的身影：“这可不是能开打趣的事情，准将大人。” “我也无意在这件事上向您展示幽默，男爵。”安森以最舒服的姿式靠在椅子背上，被一摇一晃把玩着的酒杯和支撑在椅子俯首上的肘部构成了巧妙的角度：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我又为什么要冒险提起此事——大可将您蒙在鼓里，假模假样的演出戏，最后自己独吞殖民地一整年的税金，谁也不会觉察到任何异常。” “确实……”埃克斯喃喃自语，表情终于稍微严肃了些。 以安森·巴赫与弗朗茨家属的关系，再加上卢恩家属的合营，足以轻而易举将这常人难以念象的巨款支入囊中。 “既然如此，又是什么让您决定将这么慌张的情报告诉我的呢？” “因为我盼望交个朋友。”安森轻快的摇晃着酒杯。 “朋友？” “统治——替代我们的总督大人经管殖民地，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它必要许多人亲密无间的合营，彼此之间互相理解，容忍和关照，能力让殖民地一般运转下去。” 安森放下酒杯站起身，绕着餐桌缓缓朝困惑的埃克斯走近：“而这一切没有您的帮忙与通力合营，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不不不，准将大人您谬赞了。”面临安森的热忱，埃克斯显得十分谦卑： “在下也只是个戋戋枢密院议员，克洛维城一个家宅靠近奥斯特利亚宫的小贵族而已；和您这样优良的青年才俊，存在着天壤之别。” “您这样说，那就是嫌弃我诚意不足了。” 安森一手扶着男爵的椅子，一手为对方斟酒：“虽然我也一直认为友谊是无价的，但…为了我们的友谊，我可能还是得委屈您了。” “比如说百分之…五十？” 五十？！ 埃克斯男爵死死盯着正在被一点点斟满的酒杯，骤缩的瞳孔在剧烈的哆嗦。 作为刚刚上任的殖民地“税务与海关大臣”，他在动身前也是做过功课的，异常清楚白鲸港到底是个多富裕的处所；仅去年一年的纳税额度，就差不多将近两百万金币上下！ 这还是本土“强征”的价格——本土聚敛殖民地的方法，就是用各种俭侈品，制成品之类新世界的硬通货，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交换和购买殖民地的原材料；最终那些原木，煤炭和矿石只要能顺利运回本土，价格至少要翻一倍。 而这还是一年以前！ 经过卢恩家属整整一年的大力开发，自由邦联成立后打通的商路，以罗兰家属为首的各方势力投资，白鲸港的繁华程度早已远胜往昔，哪怕用脚趾头念也绝对不止两百万了。 但即便没有增长，百分之五十…那也是足足一百万…一百万货真价实的金币…哪怕是克洛维最顶级的豪门，帝国的大公们，也没有几家能阔绰到随便就能拿出这么多钱的地步吧？！ 这一刻，埃克斯男爵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瑟瑟发抖；杯中的葡萄酒仿佛变成了魔鬼的饮料，集发出难以名状的勾引。 他猛地抬头，眼光聚焦在安森深棕色的瞳孔之上： “你要我做什么？！” 而安森却一言不发，微笑着用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端起酒杯： “尊敬的埃克斯男爵，您误会了，我什么也不必要您做——我说了，这一切只是为了证明我对您的尊重和友谊，而我是很有诚意的。” “可是……” “即便要做，也不是我要求您做什么，而是您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去付出，我们是朋友，更是同盟！”安森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嘴角的笑意愈浓： “究竟，就算我能争取到来年本土的免税，但念把被免去的税拿到手，还还是得从殖民地议会身上把税征出来才行啊。” 这下，埃克斯男爵终于大白了：“你是说要我…啊不！是我应该出面，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缴税并且…隐瞒免税的事情？” “这就要看您的了。”安森耸耸肩： “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陛下钦点的殖民地税务总背责人，征不征税，征几，怎么征…还不都得看您的心思？” “我们这些军人能做的，也只是从旁帮助男爵您，尽可能合营罢了。” 毫不掩饰的吹捧加上一点点酒劲儿，让刚刚受了莫大刺激的埃克斯男爵十分受用。 “真是没念到，底本在枢密院备受排斥的我，到了冰天雪地的殖民地竟然会遇到一生的知音。” 自言自语的埃克斯，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量举起了酒杯：“而您…底本备受打压与雪藏的年青军官，却同样在来到了世界边沿后开启了一条光明无限的道路。” “这莫非是命运，公平的命运在指引着我们？” 看着感慨万分的男爵，安森连忙露出了深有同感的模样：“命运…是的，或许当次序之环关上门的时候，也没有记记为我们留一扇窗。” “次序之环…门…窗？对，是的，必然是这样！” 埃克斯男爵嚷嚷着，只睹他猛地站起身，将酒杯举过头顶，醉醺醺的脸色中突然露出了神圣庄严的表情： “举杯吧，安森·巴赫准将，为了命运——为了次序之环赐予我们的命运！” 安森微微一笑，不迟不疾的起身，像男爵那样高高举起了酒杯： “也为了我们的友谊。” “干杯！” “干杯！” 两人一饮而尽，相视一笑。 如此一来，风暴军团和卢恩家属就能在有官方背书的情况下，直接吃掉殖民地一整年的税支，而不用担心任何风险，更不会引起殖民地各方势力的反感。 至于分给埃克斯男爵的那一半嘛…他当然能拿到钱，但怎么拿到，又有没有机遇享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这个世界上，你的钱或许仅仅只不过名义上属于你；而别人的钱也未必不能为你所用，或者直接变成你财产的一部门；放在埃克斯身上，安森顶多暂时将这笔钱寄存在他名下，甚至也仅仅是名义上“属于他名下”而已。 一旦本土抛弃殖民地迹象曝光，他这个“税务与海关大臣”也就失去了存在价值…哦，或许还能背责承担下殖民地对本土的怒火，以泄愤对象的形象施展下预热。 但在那之前，不妨让他借着醉意，把这场好梦做得再长一些。 ………………………… 白鲸港中心广场，“虔诚信奉”小教堂。 独自一人的卡尔·贝恩待在资料室内，眉头紧锁的翻阅着柜子上一排排的资料档案。 无信骑士团，新大陆公司和银行，广场暴乱，哈罗德基金会，刺杀…近来发生的各种各样的破事，让这个参谋长不胜其烦，尤其眼下他还在忙碌军团扩编和射击军的工作，的确头都要大了。 直至他突然念起来，守信者同盟总部的资料室内，可能有与无信骑士团与哈罗德基金会活动的线索。 虽然只是个民间宗教构造，但由于整个构造几乎是风暴师一手组建，自然不成避免的保留了不少许多成立者留下的陈迹——此中就包括安森的书记官艾伦·道恩，以及他那“事事都做记录，归档和备案”的习惯。 这些资料普通按天归档，内容不外乎当天发生的新闻，某位守信者民兵的巡逻经历，处置的纠纷事件，枯燥程度远超某位总司令的日记。 可如果是提早确定日期，甚至能具体到某一区域或某个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这些枯燥的档案就会变成一条条路径领略的线索，让阅读者身临其境的“看”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所以安森当天去餐厅时只带了小书记官一个人，时间是黄昏五点三十分，餐厅…不，整个议会内都不会有太多闲杂人等，刺客很容易就能混进议会……” “…等等，旅馆一家遇害应该是在上午，莉莎巨细姐是在下午带人找到了那里，但这个叫伊索的民兵午时还看睹有一家三人进入了旅馆，这多是个线索……” “…哈罗德基金会出现的有点儿频繁了，怎么哪儿都有他们？不过安森好像说过这帮家伙曾经是盟友了，嗯唔…还是先记下来吧……” “…竟然也有守信者同盟的民兵去应聘射击军的军官，哦，这个民兵是才刚刚插足不到一个月，之前曾在红手湾周边活动，名字叫……” “…原来广场暴乱两天之前，那帮强盗曾经提早在周边踩过点儿了，难关他们能这么迅速的封锁周边街道，看起来不像是无目的的行动……” “…舛讹舛讹，这不太合理啊，现在曾经是十一月底了，怎么还能看到有外来的佣兵团和拓荒构造抵达白鲸港的记录……” 随着不息的翻越和自言自语，参谋长的眉头愈发紧锁，底本只念趁机打发时间放紧的他彻底沉入了各种信息的烟海，追随一双双眼睛复盘近两个月白鲸港发生的一切。 或许是太甚投入的缘故，他甚至没注意到外面的天色曾经彻底黯淡，借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继续翻阅，同时在随身的笔记上做着记录。 这个状况又持续了很久，直至死后传来一道生悉的声响。 “砰——！” 急促的音符在寂静的资料室内反响，卡尔随即停下，猛地回首望向紧闭的窗户；只看到皓月当空，万籁俱寂。 什么也没有。 卡尔微微眯起眼睛，慢慢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掰开锁扣，将窗户向上抬起；一枚还冒着淡淡硝烟的铅弹出现在窗户边沿，看上去应该是在击中某个物体后，从高空掉落的。 但黑夜中除了冰冷的寒风在呼啸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怎么可能？ 轻轻捡起铅弹，卡尔重新关上了窗户，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拿起桌上的笔记本，故意不关灯就走出了资料室的房门。 仅凭一个老兵的经验断定，那枚还在冒烟的铅弹如果不是被施了什么魔法，开火的枪口距离自己不会超过两十公尺，再加上之前那毫无征兆的枪声，都在无声的诉说着同一件事…… 自己必须从这里离开！ 并且是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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