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时分。
嬴政伏案批阅着奏疏。
扶苏呈上来的奏疏,一直摆在案上,他却是一眼未看。
等批阅奏疏有点疲乏时,嬴政才停下笔,打开了扶苏呈上来的奏疏,看着上面的内容,他把案上的另外几分奏疏分隔,若是细看,却是能发明,奏疏上面的内容几近相同。
嬴政皱眉道:
“使黔首自实田?”
“近日不息有大臣上疏清查地皮吞并,芈宸还直接让扶苏进谏,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俭朴。”
“扶苏也有些太亲信他人了!”
“但这些奏疏的内容非假,山东各郡县确实地皮流失严重,不少郡县的郡守和县令都有过上书,扶苏既然念去处所,那就随他,顺便也让朕看看芈宸等人打的什么主意。”
这些大臣的上疏,嬴政本性的感到舛讹。
这些人太默契了。
他们呈上来的奏疏内容几近相同,他当初确实意动,但后面思索了一下,还是刻意压下了,结果愈来愈多的大臣呈上了奏疏,现在芈宸还去说动了扶苏。
这更是让嬴政迟疑了。
大秦执行的是耕战,地皮是大秦的国本。
当年李信伐楚失利,朝堂震动,他为了平息各种非议,亲自去请老将王翦出山,当时王翦多次请求赐予田宅,他都一一准许了,不过王翦请求的田宅却是与常人不同。
他要的是专属于王氏的地皮!
即要地皮永世产权。
这曾经违背了律令,但当时迫于形势,他还是答理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田地上破例!
也是唯一一次。
但现在......
愈来愈多朝臣上疏地皮相关的事了。
这让嬴政警觉。
就在嬴政思索这些大臣的用意时,殿外有宦官来报,丞相王绾求睹。
嬴政也是立即宣睹。
进到殿内。
王绾俯身道:“臣王绾拜睹陛下。”
嬴政轻叹道:
“老丞相何须这么多礼?”
“快快请起。”
王绾颤巍的站起身子。
嬴政朝四周挥了挥手,立即屏退了大殿内的吏员侍从,殿内只余君臣两人遥遥对案。
王绾已年过七旬,一头霜雪。
沟壑纵横的脸上,曾经充满了紫黑的老人斑,常年的宵衣旰食,让他的身躯十分的消瘦,仿佛是一具干枯的身架,挑着一领空荡荡的官袍,让人不禁暗叹岁月无情。
不待嬴政开口,王绾就拱手道:“老臣的辞官书,曾经于数日前呈交给陛下了,老臣年高力衰,在职在政曾经多有不便。”
“是以请辞,万望陛下睹谅。”
嬴政沉声道:
“老丞相领政十七年,此前又辅佐嬴政十余年,三十余年来,老丞相全力操劳,无一事不以国家为上,无一事不以秦法而决,这些年的支获功绩,丝毫不亚于王氏的剪灭六国。”
“然则。”
“丞相辞官,委实非同寻常。”
“世界方定,一切才刚步入正轨,丞相这时辞官,对朝堂的影响实在太大,朕必须慎之又慎。”
“朕也不瞒老丞相。”
“开春之后,朕就会兴师北伐匈奴,而丞相在夷灭六国时,就背责各种物资调度,现正值军事大动之际,丞相若是突然辞退,朕心中实在有些不安。”
“朕知丞相年迈,但朕也有难言之隐。”
“再则。”
“老丞相一退,隗壮丞相也会退,其他的老臣也会跟着退下,没有你等老臣替朕分忧解难,朕也唯恐会顾此失彼。”
“朕盼望老丞相多留一段时日。”
“至于政事,老丞相可以先移交给李斯等人处置,等他们生悉了丞相府的政事处置,到时老丞相再请辞,朕定欣然同意。”
王绾轻叹道:
“老臣,谢过陛下。”
“听陛下所言,陛下欲以李斯为相?”
嬴政略做沉思。
点头道:
“老丞相相问,朕就如实告知了。”
“朕确实欲以李斯为相,李斯这人有才能,但心思奇然不正,他不适合当总领百官的右丞相,只适合为执行政事的左丞相。”
“右丞相为军中最具政才的冯去疾!”
王绾拱手道:
“臣无意得罪陛下。”
“但臣觉得陛下的支配欠妥。”
“冯去疾为冯亭之子,当年正是因冯亭不肯献上党于秦,才致使发生长平之战,臣晓得陛下有惜才之心,也有海纳贤才之量,冯去疾及冯氏这些年为大秦立了不少功,但......”
“摆布丞相皆为原六国之人。”
“臣认为欠妥。”
“陛下既然对臣坦然,臣就斗胆直言了。”
“近些年,朝堂之中,原六国官吏却是太多了,眼下还有我们这些老臣压着,等我们这些年迈老朽的老臣退下,朝堂几乎成了原六国官吏主导。”
“臣晓得世界归秦,他们也是秦人。”
“但究竟有亲疏之分。”
“当年陛下为平和平静各国,给不少六国贵族赐予了高爵,但秦国的爵位跟其他不同,是可以直接入仕的,这也导致他们入仕以来,很快就晋升到了高位,像崔意如、令狐范、召平等人曾经进到朝堂,像马兴、姜叔茂、沈倧(zong)等人也即将进入朝堂。”
“朝堂里李斯、郑国等都出自六国。”
“臣晓得他们是一心为秦,但朝堂上出身六国的官吏,占了朝堂大半,这让臣心中有些不安。”
“世界方定,当以稳为主。”
“大秦是以关中发家的,自然当以关中来稳世界,现在朝堂之上却是反宾为主,这无论如何都不应当。”
“臣晓得当年他们得罪了陛下,但时过境迁,他们早已不如当年,臣认为陛下该给他们一个恕罪的机遇。”
“最起码。”
“朝堂之上还必要他们。”
“臣年老昏聩,难免口出无忌,还望陛下睹谅。”
嬴政双眼微阖。
他晓得这些是王绾的肺腑之言。
“朕晓得了。”嬴政点头笑道:“老丞相的铮铮之言,朕又岂会怪罪?老丞相说的,朕日后会考虑的。”
“日下朕有一事不明,盼望老丞相为朕指点迷津。”
“陛下请说。”王绾道。
嬴政沉声道:
“近来不少大臣上疏处所地皮吞并问题,念让朕下令清查山东郡县,不知老丞相对此作何意见?”
“老丞相可畅所欲言。”
------题外话------
提到的崔意如、令狐范、召平等人都是历史真人,他们大多因亲秦的缘故,加上在各国有不小的影响力,被秦始皇招揽封了侯。
有的后面还成了汉朝的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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