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人生看着很短，但是要和朝生而暮死的菌子相比，就很长很长了。哪怕和只能经历一个炎天的蟪蛄相比，也很长很长了。
当刘长安看到秦蓬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活的够久了，可是在绝大大都时候，他都市有另外一种时间计量方法。
如果把亿年换算成年作为单位，宇宙大爆炸就发生在130年前，最早的恒星和银河系出现在大约120年以前，太阳和太阳系的出现在四五十年前，最早的性命有机体出现在四十年前，恐龙大约在七八个月个星期以前灭绝，非洲智人的所谓进化在**个小时以前，最早的农业繁荣发生在五十分钟以前，最早的有文字记载的城市出现在半个小时分钟以前，现代工业革命发生在一分钟以前，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在大约两十秒钟以前，至于以后种种世界大事，都不过是最后这十秒钟发生的事情。
刘长安和秦蓬不过几秒钟不睹罢了。
可是秦蓬曾经白头，不是每个人的时间计量单位都和刘长安一样，对于普通人来说，改变时间计量单位并没有什么意义。
刘长安打量着秦蓬，他的头发曾经稀疏雪白，梳理的整整齐齐贴服着头皮，却也能够从发丝间直接看到头皮上的老年斑，皮肤没有太甚于干枯而死气集溢，肌肤之下只有薄薄的肌肉贴服在骨头上，眼睛里有着沉淀太多沧桑的朝气，只是他挺直了身躯，并没有被临近死亡的恐惧支配，精气神之中依然有一份坚定。
刘长安握住了他清瘦的手掌，露出了微笑。
“七十几年了……”秦蓬依然记得清楚，另外一只手重重地拍着刘长安的手臂，“你做的出来啊你……你做得出来，你……”
刘长安没有解释什么，轻轻地抚摸着秦蓬的后背，让他平顺着气息。
“来，来。”
秦蓬擦了擦浑浊的眼泪，紧紧地抓住刘长安的手，扯着他往书房里走去。
秦蓬喜欢山茶，这处院子里的老山茶据说还是两十世纪初的那一从，剪剪栽载的，盘根错节，也说不清是后来栽植的又或者是老根开枝，一片片的在天井后的院落里蔓延着。
秦蓬的书房便在山茶园后边，刘长安看到墙壁上还写着一副字：山茶戴雪而荣，具紧柏之骨，挟桃李之姿，历春夏秋冬如一日，殆草木而神仙者乎？又况种类极多，由浅红以至深红，无一不备。其浅也，如粉如脂，如尤物之腮，如酒客之面，其深也……
这是《闲情寄奇》中的一段，以前秦家这院子里仿佛没有这么多山茶，一点点而已，更成不了园子，倒是叶巳瑾有养过一些山茶，疏于照顾而已，念来秦蓬居住于此，种了山茶满园，也是聊寄忖量。
秦蓬步伐缓慢，但是十分平稳，短时间内身体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否则像他这把年纪和职位，普通是决计没可能被允许长时间和人单独随意走动。
来到书房，刘长安看睹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油绘，不由得出神。
“这是我两十八年前绘的。”秦蓬轻声喟叹。
油绘的创作和摄影照片当然不一样，绘面中的秦蓬已然垂垂老矣，叶巳瑾身着戎装，意气风发，叶辰瑜却有点看不清年龄，身形没有如其他两人一样描绘的细致清楚，有些朦朦胧胧的感到，叶巳瑾和秦蓬两人对比出一种时光流逝的感到，而剩下那一人却好似不在时间之内。
“许多绘作和书法作品，不止凝聚了一个人的精气神，更有一生只此一次的灵光闪动，如醍醐灌顶后的灵台清明时刻，才做得出一副代表作，就像王羲之的《兰亭序》，换个时候再写便写不出来了。”刘长安十分赏识，“这幅绘对你大概也是如此。”
“当时有些茫然，念起了瑾姐和你。”秦蓬站在油绘下，指了指自己，“我比那时候又老了一些了。”
刘长安没有再点评，只是看着油绘中的三个人……当人类学会在沙地，岩石，木头上刻下陈迹到绘绘，刘长安就有在山洞的岩壁上绘过自己的模样，然而仿佛一直到照相机发明以后，他才有真正清楚可信的容貌留存在世上，即便如此也是很少很少的，大概湘大的档案中有一点，而叶辰瑜这个身份，便只有秦蓬这里有些记录了。
“我听说，你有一个女朋友，十八岁。”秦蓬看着刘长安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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