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父慈子孝(1 / 1)

周小渡径自搬出早已编好的说辞来,指着气运之子道:“这位,便是老爷夫人在找的钟余庆了,在下是余庆的同乡好友,睹他要回家认亲,便厚着脸皮跟着一起来,念着依附同乡的情分,在盛府混口饭吃。”

说完,她赧然一笑,仿佛有些局促不安。

听完,盛氏夫妇的眼中俱是闪过一抹鄙夷。

盛羽驰并未起身,而是打量了一番周小渡死后的少年,微微颔首,仿佛颇感满意。赵氏也是将眼光投射到少年身上,刀子般凌厉地寸寸扫视,而后冷冰冰地质疑道:“盛电、盛雷他们去哪里了?”

周小渡解释道:“刚出城门,便遇上了山匪,盛电、盛雷两位大侠为了救我们,与山匪搏斗,终是不敌对方势寡,被逼落了深渊,恐是难以生还……所以便由我带着余庆来寻亲了,这孩子性子木讷,话不多,但却是沉稳聪明的,老爷夫人莫怪。”语气极为诚恳悲切。

盛羽驰回道:“怎会?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他什么样我都是喜欢的。”说完,招手唤芝麻过去,端详着他的面容,“你额头上这点朱砂是?”

少年垂眸,澹然回答:“红痣,来广陵的路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父亲若是不喜,可以找人点掉。”

原来的钟余庆可没有长红痣,为免露出破绽,就直接撒了个谎。实在他额头这点红痣,是幼时便有的,据说刚出生时,是一大片红彤彤的胎记,丑陋得很,惹人嫌恶,后来长着长着,就莫名缩成了一小点殷红。

“不必点掉,这是有福气的祥瑞之象。”汉子笑得温润可亲,“你与怀卿生得颇为相似啊!”

看眉眼轮廓,钟余庆应该是生得像爹多一些,他娘钟怀卿到底长什么样,周小渡无从得知,但听盛羽驰此言,难道竟是歪打正着,小芝麻刚好长得像钟余庆他娘?

却又听得赵氏冷然反驳道:“那钟娘子我也是睹过的,生得确实貌美可人,但可不似此子这般艳冶,夫君莫不是看走眼了?还是说,你记不清钟娘子的容貌了?”

盛羽驰有些尴尬,道:“小孩子还未长开,显得娇气些也属一般,细看还是颇为相似的。”究竟他也没举措昧着良知说,这孩子长得像自己,那念来念去,只能是像多年前绝色倾城的钟怀卿了,心里越是这般念,眼睛便越看越像。

虽然那些许勉强的相似,只能算在“尤物皆相似”的范畴内。

但是盛羽驰是个对俏丽皮囊无法抗拒的人,这么一个俊俏的小孩,说是他和意中人的亲生骨血,是他们的爱情结晶,自是不觉有假。

以他的俊朗面貌,还有怀卿的娉婷容色,诞下一个集合他们皮相优点的漂亮孩子,也不是不成能。盛羽驰自信地如此念道。

赵氏却是不给面子,“我却是看不出哪里像了,不像娘也不像爹,生得像个妖孽,谁知是不是盛家的种?”

“夫人,当着孩子的面呢,别说这些。”盛羽驰无奈地劝道,“我看余庆生得超凡脱俗,是人中龙凤之姿,哪里会像妖孽?”

随即又转向安静的少年,安慰道:“你这嫡母虽然心直口快,但却不是坏心,你大哥突逢大难,她心里难得,你多担待……以后我们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全赖你替我们养老支尸,都是一家人,我们好好过,你也要将她当作你的母亲,晓得吗?”

芝麻听罢,乖巧地点点头,“父亲所言,儿子省得的。为人子女,侍奉父母乃是天职……今日得蒙双亲福泽,是上苍怜爱儿子孤苦漂流,成全儿子阖家团圆的夙愿,儿子自当感激涕零、衔命惟谨,绝不敢狎恩恃爱,对父亲母亲不孝不敬。”

盛羽驰睹他这副谨小慎微、诚惶诚恐的模样,顿感安心,又睹他说话周密,应该是个知书识礼的孩子,于是更喜欢了几分。

推着少年询问起当年的往事秘辛,也是一一回答,没有错漏,盛羽驰由此坚信:这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好孩子,怎么这么瘦啊?都快和你阿妹袖袖普通瘦了。”盛羽驰拈起少年的手腕,“必然吃了不少苦吧?”

他说的是盛风袖,是他和赵氏生的女儿,比钟余庆小一岁,今年十四岁,快要及笄了。当年赵氏怀着盛风袖时,因为钟娘子的事情,心境起伏不定,没有养好胎,导致出产时难产,伤了身子,再难怀孕,故而对这最后一个孩子,格外宠爱,养得娇纵了些。

芝麻念到横尸街头的钟余庆,自然而然地红了眼眶,“嗯……”

一个“嗯”,曾经胜过任何诉苦。

盛羽驰心都要碎了,这可是他和怀卿的孩子啊,如今却是吃了十五年的苦,才回到自己身边!

“好孩子,回来就好,为父会照顾好你的,以后你就是盛家的儿子了,没有人再能欺背你,你也不会再吃任何必。”盛羽驰拍拍他的脑袋,恳切地许诺道。

“谢父亲慈爱……”

赵氏在一旁恨得直咬牙,手里的白绢都要扯烂了:他们的亲生儿子盛风刃此刻还在西院躺着呢,还未入土安眠,他老子就推着个野种在家里父慈子孝!

盛羽驰,你真不是个东西!

芝麻也晓得赵氏恨不得弄死自己,所以都懒得关注她,真心实意地讨起了盛羽驰的欢心,究竟这个家里,他最大的靠山就是盛羽驰,要查找的线索也在盛羽驰身上。

少年生得俊俏,人又瘦小伶仃,稚气未脱像个小孩儿,说话时慢条斯理,是很容易讨得成年人的怜爱的。

周小渡百无聊赖地站在角落里,看少年和廉价老爹话家常,应对从容,滴水不漏,演技稍显青涩,但也不算蹩脚……溘然就觉得,自己平时有些低估这小子了,他可精着呢,底子不是她整天念叨的小蠢货。

最后,盛羽驰唤人将他们带了下去,带到一处院落安设。这是气运之子这辈子住过的最好的处所,但是他无暇欢喜,因为周小渡被一个丫鬟领走了。

他问其余的下人,“他去哪里?”

“两少爷,您的同乡既是来谋差事的,自是去睹尊府的总管,听他做支配了。”那丫鬟轻柔一笑,答道。

“他会被支配到哪里?”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他环顾四周,但睹凋梁绘栋、金玉举座,地面滑腻如镜,反照着无数条人影,一寡婢仆围在他前后摆布,面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尊敬笑容……

溘然觉得莫名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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