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正文卷961【识本旨】“我心里有个疑问。” 当邓载领命匆匆而去后，刘贤没有连忙探听裴越的计划，反而神情真挚地话锋一转，仿佛对接下来两皇子的处境并不好奇。 只不知他是真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还是对裴越的能力充满绝对的信任。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足以说明这位大皇子相较以前有了极大的转变。 裴越起身帮对方添茶，面色温和地道：“殿下请问。” 刘贤短身道谢，而后字斟句酌地道：“前日你出卖祥云号八十五家分店，自身只留下不足四成数量的分店，但因为首阳山矿场始终握在你的手里，倒也不必担心会出现鸠占鹊巢的情况。可是京都沁园不同，万一你卖出去的股份被同一人支拢，当他拥有的股份超过你本人，这座京都第一名园岂不就会易主？” 裴越静静地望着大皇子，眼中的讶色显露无疑。 刘贤睹状略不自信地道：“我只是随便说说，欠妥之处你不要笑话。” “殿下的眼光愈来愈狠辣了。”裴越微微一笑，从容地道：“殿下可知，我今日卖出去几股份？” 刘贤端起茶盏，摇了摇头。 裴越便阐述道：“年前那几家勋贵府邸受到刘费或者说两皇子的蛊惑，念要出手自己的股份，我按照章程全部支了回来。简而言之，从那时起我一共拥有京都沁园六成三的股份，今日摆上货架的股份为四成三，即四百三十份。” 沁园的股权结构论复杂程度肯定比不上裴越宿世的公司，在他从南境回来之前，他自己拥有一半的股份，宫中占半成，谷蓁、裴宁、沈淡墨等人合计占八十份，剩下三成七的股份全部卖了出去。 刘贤很快便念清楚这里面的关键，不由得微微惊道：“也就是说，你如今手里只有两成股份？你就不怕出现我前面推断的场合场面？裴越，这座沁园可是你的心血，它存在的意义不但是赚银子，还能让你在都中拥有一个异常灵便的消息渠道。” 裴越仔细看着，睹他眼中关切之色不似作伪，便微笑道：“多谢殿下关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只能去殿下那儿借点银子使，到时候殿下可不能将我拒之门外。” 刘贤只觉心痒难耐，这家伙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偏不肯将实情悉数道来。 他倒不是放不下架子求问，只是经过这些年的接触，早已晓得裴越的心志极其坚韧，他若不念说出原委，就算自己恳求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然而此次裴越却没有卖关子，眼光中带着几分温润的笑意：“殿下，我之所以要将首阳山矿场牢牢握在手里，是因为蜂窝煤曾经成为京都公民的必需品，至少在近来几年时间里，我不宁神将其交给别人。沁园的情况却不同，它的存在亦或消失都不会影响到公民的生活，顶多只是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在我手中还是在别人手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耸耸肩，摊手道：“我如今是京营主帅，成日里念着密查别人的诡秘做什么？” 这番话太甚直白，又带着极其坦荡的真挚，仿佛三月里和煦的春风拂面，让人不由自立地生出亲昵之意。 刘贤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思绪激荡，良久之后才感慨道：“难怪……难怪父皇将你视作股肱之臣，我不如你。” 裴越微笑道：“殿下莫要误会，我并非是要在你面前刻意作态。实不相瞒，我当初筹建祥云号和沁园的时候就念过这件事，所以我压根没计划要在京都建立庞大的势力，究竟我从来没有过造反的念头，何必惹人猜忌和源源不息的攻讦？” 刘贤苦笑道：“你还真是言无不尽。” “实话而已。”裴越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只念用它们换来足够的本钱，将祥云号开遍大梁州府，一方面算是给子孙后代留下点基业，另一方面便是尽可能做点实事，至少尽可能不出现去年钦州等地大旱之后的惨状。” 刘贤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裴越幽幽道：“殿下，你晓得一个人活活被饿死是怎样的状况吗？” 刘贤没有离开过京都，自然未曾睹识过真正的人间。 每年冬天最寒冷的时候，他的寝殿内照旧温暖如春，也没有机遇去京都的大街小巷看看那些贫苦的公民，看看他们过得究竟是怎样的生活。但是他读过许多史书，记得帝王将相浓墨重彩的篇幅之外，角落里总会有几句关乎芸芸寡生的描述。 饥馑，洪水，大旱，战乱。 绝大大都时候都只有寥寥数十字。 可是刘贤此刻念来，却觉得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竟有呼吸坚苦之感。 他望着劈面神色沉静的裴越，透过这位年青权贵清澈的眼神，不知为何逐渐生出羞愧的心思。 裴越点到即止，摇头道：“殿下，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这会让我对自己产生过错的断定。我实在没有何等宏伟的念念，只是觉得自己如今有了权势和本钱，不敢俭望经世济民，至少也能够做点实事。” 刘贤微微颔首，眼中带着希冀之色，问道：“究竟要如何做到这一点呢？” 裴越不禁失笑道：“殿下，这个问题太难了，几千年来无数先贤贫其一生都无法找到答案，像我这样没读过几本书的人如何能回答你？我的念法实在很俭朴，让祥云号在灵州先行检验考试，同时也会在南境进行铺展，平价售卖一些公民必要的货物，必要的时候可以协助朝廷做事。” 刘贤轻声道：“就像你去年在钦州做的那样，不求利润低价售卖粮食，胜利击垮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让钦州无数公民活了下来。” 裴越脑海中显露一段回忆。 去年炎天他带着使团和背嵬营进入钦州没多久，刚刚离开彰德府便支到唐临汾传来的消息，就在前一天晚上，那座城里活活饿死三十七人。 裴越按下心中的思绪，缓缓道：“殿下，实在公允而论，朝廷曾经尽力了。无论陛下还是朝中大大都大臣，他们都在念方设法让公民过得更好。我深受皇恩，在民间也有几分薄名，所以念为那些人做些事情。不怕殿下笑话，我时常会有一个稚子的念头，那就是好不容易来这人间走一遭，总不能除了一个劲地赚银子之外，只念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刘贤肃然起敬，慎重地点头。 裴越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中并无愧疚之念。 祥云号跳出京都布局世界，有一个很慌张的原因是将触角深入大梁的方方面面，由点到面铸就一张坚韧的巨网，为裴越增加反抗皇权的砝码。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席先生会为他练出五千精兵，又或许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宿世所睹所闻馈赠的杀器会真正降临在这个苍老又年青的世界。 虽然如此，这与裴越所言并不冲突。 他异常崇敬那位名叫林清源的先行者，也佩服那位名叫陈轻尘的奇女子。 他能够理解席先生心灰意冷归隐红尘的缘由，也大白沈默云忍辱背重顾全大局的苦衷。 可他不念再走一遍他们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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