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锦还未发话，谢寒雁却已抢先一步接过话茬：“我听说周小姐家里是从商的，住在玉清园不是？”
谢寒雁口中“从商”那两字咬得很深，像是吐出一根刺，要扎在周旖锦心头似的。
“正是。”周旖锦神色安静地点点头，眼光却不由自立的瞥向不远处的魏璇。
他与她之间凭空插了个平阳王世子，不过推开一个身位的距离，她却觉得魏璇周身的气息沉闷闷地抬高下去，初春浮滑的空气仿佛都凉了几分。
哪怕他皮相上不说，周旖锦也晓得，他这人素来是喜欢吃飞醋的。
看着魏璇不悦的神情，她抿着唇，心中暗自有些得意，仿佛经此一遭，她方才那酸涩的表情，叫他也尝了个七八分。
周旖锦渐渐支回眼光，那抹含羞带怯的少女神态便直直撞入身畔的姜纪眼底。
他被周旖锦眼尾那轻挑一勾惹的心尖发颤，踌躇了半晌，微颤的声音才从吐喉中滚出来。
“既是从商，不知周小姐家里是做何种生意的？”
姜纪毫不芥蒂她这“身份”，语气反而更殷勤了些。
摆布往后也不会再睹面，周旖锦信口胡侃，打发他道：“做酒庄生意的。”
“正巧了，”姜纪大脑飞速运转，溘然灵机一动，问道：“我家里恰有几坛上好的佳酿，若周小姐不介意，改日送上玉清园去，请小姐品鉴一两？”
周旖锦朱唇轻启，正要推拒，余光却忽而掠过魏璇的面容。
清澈的日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下一小块细微的光斑，随着步伐浮沉，他眉眼微垂，凝重地望向地面，不知在念些什么。
周旖锦心念一动，话绕到的嘴边，忽而一个转弯，挑起笑来，答道：“好啊。”
果不其然，随着她话音落下，方才默不作声的魏璇猛然抬起头来，那一道锋利的视线骤然劈在她与那世子之间，明晃晃的警惕几乎快溢出来。
他似已忍耐到极致，抬手正要推开那不识好歹的世子，另一边脸色发青的谢寒雁却已迅速给身边的跟班递了个眼色，抢先接过了话茬。
“商贾之家的女子眼界就是低，”她身边此中一女子率先开口，看着周旖锦的偏向，作势扇了扇鼻尖上方的空气，话语中带着讥诮：“满身铜臭味，没得坏了赏花会的清雅。”
“莫要这样说，”谢寒雁睹状，忙上前故作亲热地挽了周旖锦的胳膊，脸上堆出和蔼的笑来：“周小姐是头一次来，若有什么不习惯的规矩都可以问我，务必要尽兴才好。”
她们这一唱一和顿时倒了周旖锦的胃口，谢寒雁定定地看着她含着不悦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心中是十分满意，扬眉回看过去。
她方才眼看着姜纪那般讨好周旖锦，心中心中甚是窝火，如今偏要伪善地往她痛处戳，可等了半晌，却未从周旖锦脸上捕获到半点羞愧不安的神色。
“谢小姐？”周旖锦终于正眼看向她。
不同于谢寒雁的念象，那双媚意天成的凤眼中凛然含着威仪，冷冽的眼光像是淬了冰，望向她时，她心中竟不由自立地打了个寒战。
谢寒雁“嗯”的应了声，声音显然不如方才那般有底气。
周旖锦素来是睹惯了这女儿家含沙射影、争风斗醋的魔术，心里厌烦，话语也丝毫未留情面：“谢小姐离我远些，我方能尽兴。”
“你——”
谢寒雁怎么都没念到周旖锦敢这样同她说话，愣怔片刻，脑海中不禁显露出方才萧瑾与周旖锦应酬的模样，心中溘然“咯噔”一声响。
这周小姐不过出身低微商贾之家，怎会与萧瑾那样身份尊贵的女子相识？
来不及细念，姜纪困惑的眼光已射过来，谢寒雁急得面红耳赤。
她堂堂谢家嫡女，岂能在此刻被人话语相欺，压了一头？
“周小姐说话真是粗鄙不堪，白白浪费我一番好心，”谢寒雁牵起嘴角，换了一副嘴脸，高傲的眼神从周旖锦脸上滑过，忽而掩唇蔑笑一声：“你看上去年龄也不小了，怎如今还待字闺中？”
谢寒雁话语中已全然显露锋芒，就差将周旖锦“嫁不出去”几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周旖锦看着她这副自乱阵脚的焦急模样，忍不住憋笑。
“这与谢小姐有何相干？”
谢寒雁睹她这副表情，一时间更是拿不准主意，她不等周旖锦说话，便自问自答上：“这京城不比你早年住的贫乡僻壤，有几两银子便耀武扬威，入了高门大户，戋戋一个商贾女子，给人做偏房侧室都是抬举了。”
此言一出，面前三人的视线齐齐撞在她身上，谢寒雁显然慌乱，装模作样找补道：“我没其余意思，不过是提醉你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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