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璃挑眉。
“但我也不惧他，十五年前他让我进宫，我没同意。”姜仪面露讽刺，“不过因为罗氏的蓄意败坏，我在穆国名节已损，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不嫁人的准备，直到突然有一天，皇上让我去晋国。”
姜仪说着，眼底显露复杂的色泽，“那一夜我们聊了很久，他跟我述说着他的顾忌，说着穆国的处境，西疆王的日渐势大，江山社稷和千万苍生的存亡……在做天子这方面，我觉得他还是合格的。”
“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天子。”晏璃点头，“你怨他吗？”
能用十几年扶持一个可控的帝王，继而稳固跟盟友的关系，以此撤销一个国家带来的要挟，这份能力和魄力值得敬佩。
但是作为被派去执行任务的姜仪，对此事是欣然接受还是心有牢骚，跟他是不是一个晴天子无关。
“怨他？”姜仪微默，“你是说他让我去晋国一事？”
晏璃嗯了一声。
“不怨。”姜仪坐在晏璃身侧，两人像是多年没睹的好友一样，聊着聊着就自然而然地生悉了起来，“我厌恶姜家，有个瓜熟蒂落的机遇离开，何乐而不为？况且虽然进程艰苦，步步凶险，但到底坚持了下来。”
“如今我在晋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活得风光显赫，晋国那么多薄情自私的汉子，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里。女子的职位因为我而得到提高，做这些事情让我有成就感。”
姜仪说着，语调微沉：“最大的愧疚就是没能保护好你，这也是我对皇上唯一的不满。”
昭成帝明明说过，只必要她在晋国安心扶持废太子，扶持他登基为帝，晏璃不用她担心，他必然保护好她，给她最优渥富贵的生活。
然而帝王之言，到底做不得真。
他每天日理万机，忙于朝政大事，还有后宫那么多嫔妃要敷衍，怎么可能每天关注一个小孩过得开不开心？
晏璃大致大白了事情始末，比她和慕苍晓得得要详细得多。
“站在国家大局的立场，你没有任何错。”晏璃淡道，“我甚至佩服你的气量气量气度和胆魄。”
姜仪抬眸看着她，为这句话感到羞愧：“晏璃，你跟我之前晓得到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晏璃淡笑：“方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前的晏璃曾经死了。”
姜仪神色微变。
这个在晋国曾经尊贵到让人无法企及的女人，或许只有在自己女儿面前，才会奇尔露出一点失态表情。
晏璃从不念瞒她什么。
若不是夺舍更生这件事过于离奇，她甚至不介意告诉姜仪她的身份。
但眼下来说，显然还不是最适合的时机。
“晋国权贵是不是对你这个皇后异常不满？”
“不满的人许多，但他们没举措。”姜仪冷笑，“人都有弱点，越贪婪自私的人弱点越多。只要拿捏住他们七寸命脉，不满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里，姜仪眉头微皱：“不过他们的不雅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我年龄渐长，还能威风几年？”
“这些年大臣们天天喊话让皇上立储，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立了储君，晋国这世界还是汉子说了算。”
“他们或许还会站到太子死后，结党营私，一起对付我这个大权在握的皇后。”
“当他们羽翼渐丰，有了足够强硬的筹马之后，说不定会联起手来弹劾我这个皇后专权擅势，把持朝政……往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可以念象。”晏璃缓缓点头，“不过皇后掌权和公主夺储本质上不同，若最后真的要出个女皇，晋国只怕要闹一个天翻地覆。”
姜仪正要说话，外面响起叩门声。
“皇后，公主殿下。”肖长海尊敬的声音响起，“皇上让奴才问问，你们谈好了没有？”
“急什么？”姜仪皱眉，冷冷回道，“我跟女儿多说几句话都不可？”
肖长海没吭声，转身回话去了。
“走吧。”晏璃站起身，“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急于这一时。”
“不破不立，真念做一些打破规矩的事情，必然得面临接踵而来的坚苦，再念举措解决。”姜仪跟着站起来，“不过我会给你万全的保护，你不用担心这些。”
晏璃笑了笑：“我不担心。”
姜仪也跟着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你既然曾经嫁给了慕苍，暂时就在九王府住着。我回姜家一趟，那些年他们短我的，以及这些年短你的账，我一并讨回来。”
晏璃嗯了一声：“我既已离开姜家，今后他们家的事情与我无关，你念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我绝不会替他们求情一句。”
姜仪闻言，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好。”
两人转身走了出去。
殿门一打开，昭成帝和慕苍齐齐望了过来。
“你们谈得怎么样？”昭成帝先开口，眼光落在姜仪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断定此次谈话结果，“若晏璃不肯意回去，你也别勉强她——”
“晏璃答理随我回晋国。”姜仪安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但不是现在。”
答理了？
昭成帝声音一卡，下意识地转头看一眼慕苍，发明慕苍仿佛并无太较着的表情变化，像是对这个结果早已预料到了似的。
“天色已晚，不打扰他们了。”姜仪往外走去，“我念回姜家一趟，皇上愿意陪我去吗？”
昭成帝沉默片刻：“自然是愿意。”
他不用猜都晓得她这个时候回姜家干什么，只能舍命陪小人。
“听说姜家前些日子出了点事情。”姜仪看向昭成帝，“有两位教导规矩的嬷嬷死在姜家，这件事皇上是怎么处置的？”
昭成帝眉头微皱：“此事尚未处置。”
“那就趁着今晚气氛好，把这件事处置了吧。”姜仪语气淡淡，“处置好了，我有份大礼送给皇上。”
“大礼？”
“关于西疆王的。”
昭成帝一默，随即缓缓点头：“行，朕保证不让你失望。”
说罢，抬手号令：“摆驾太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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