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可不雅，进退可度……”
“啊——！”一声惨叫。
“恭美姿仪，人多爱悦……”
“啊——！”又一声惨叫。
“冠服端严，神情闲远……”
“王五郎！你别念了！纵然你将这人间的赞誉之词都念一遍，也不能减轻这痛苦分毫！”
王五郎悠然自得地看着谢惠连和一个个排着队，等着被拔毛修眉的学生，语重心长地道：“道家讲究道法自然，随身随性。你们在五学馆肄业时，自然不必过多在意仪容。可咱们这是要回建康，你瞧瞧你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的模样，可进得去孔庙？可入得了厅堂？可敢在官厅街上行走？”
檀邀雨在一旁随着谢惠连的惨叫抽冷气。
她自己虽不甚在意皮相，可当初在建康入城被围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对建康人看中皮相这一点自是深有体会。故而她虽有些同情表哥，却没阻遏王五郎。
实在被谢惠连叫得心紧，檀邀雨抽出陨星匕首道：“要不我来帮表哥剃吧。我刀快，当不会如此疼痛难忍。”
王五郎赶紧摆手阻遏，“用刀剃虽轻紧，却治标不治本。只有将杂生的毛发一一拔除，再涂上我这药膏，方能一劳永逸。诶！你小心些涂，这药若是不小心碰到头皮，你的后脑勺可就要凉快后半生了。”
檀邀雨没举措了，只好眼瞅着五学馆的学子们一个接一个“受刑”。心中又有些窃喜自己随了母亲的柳叶弯眉，否则怕是也躲不过这一劫。
“女郎，大将军派末将来通报，咱们后日就能入建康城了。”
一声通报自门外响起，檀邀雨隔着门应了声，“多谢告知。”
王五郎一听，越发催促起来，“赶紧赶紧，莫误了正事。”
于是一声声惨叫在漕船舱内此起彼伏，听得来通报的小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老兵们说的没错，富贵也不是谁都能享的，那都得是受皮肉苦的。
念到后日就要入城，檀邀雨心中也有些忐忑。上次她还能假装秦十两，此次却是真正的檀邀雨。世人会如何说她，如何说檀家？她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可父兄会不会被人指摘？
谢惠连捂着眉毛坐到檀邀雨身边，猜到檀邀雨的担心，宽慰道：“莫怕。秦相给你出的主意必然能行。退一万步讲，有檀家和谢家在，也不敢有人公然为难你。至于暗里为难，恐怕谁都不是你的对手。”
檀邀雨被气笑了，“表哥这是明里暗里，说我擅长背地里下黑手？”
谢惠连耸耸肩，表现自己可没说，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
随着船队越发靠近建康，各路眼线的消息陡然增多了起来。
以朱家遍布建康城的商铺走贩为首，整个建康城里，但凡有点儿分量的人都在行者楼的监视之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动作，都市被详细上报再传给檀邀雨。
漕船的船面上落满了各处飞来的信鸽。岸上还时不时有人骑马而来，再用箭绑着竹筒射到檀邀雨的船上。整个漕船上忙进忙出全是往船舱递送消息的人。昼夜不分。
檀粲照旧趴在主船的船沿上，对身边的檀植感叹道：“大哥，我怎么觉得，与那些为了相夫教子，拘在一小方天地里的女子比起来，小妹这样才算是真的活过了。”
檀植没搭话。如此纵横捭阖运筹帷幄的小妹曾经不是普通女子可相比了。便是他，念到自己若是能坐在那艘漕船上指点江山，便也觉得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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