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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泾水之战(下)(1 / 1)

邪褐已是凉人中有数的勇士,此时策马上去与朱儁缠斗,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但一交战才发明,此人宛如一条游鱼,气力不大,但闪转腾挪却出乎预料,自己一时也盘踞不了优势。

郭汜也注意到了,他连忙叫来亲信骑士葛丰,此人以善射知名。他指着火线对葛丰说:“看睹那个穿白甲的人了吗?”葛丰点头应诺,提弓策马奔出,仔细不雅察了一下,实在朱儁身上至少插有十余支箭。这是因为朱儁的甲胄很厚,里面衬有生皮等物,不易穿透,所以要射死他,必然要直射面门。

葛丰随即进入箭程之内,抽箭推弓,瞄准朱儁的面门射去。但朱儁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摆布移动搏杀,他又身在一个高坡,故而面门是朝下俯视的,可以射击的范围极小。葛丰的箭飞来,却从他的头盔正面飞过,并未射中。

葛丰连搭两箭,接连射出,却都在朱儁低头时候,打在他的铁兜鍪上。就在这短短功夫,那朱儁曾经摆开邪褐,又连连刺倒数人。

葛丰觉得面上无光,他深吸一口气,就待要再次搭箭射之。突然迎面飞来一物,他久经战阵,即刻本性地一缩头,噗的一声,一支箭射落了他的皮帽。幸亏他及时低头,才躲过了致命的一箭,究竟他与朱儁保持有一箭程的距离,朱儁的亲随也不会一直漠视他的存在。葛丰来不及找寻地上的皮帽,急忙拨马奔出箭程。

郭汜睹部下接连晦气,颇为大怒,他作为主将,原来应该是安坐中军不乱军心,但此时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他呵斥说:“一群猪肠儿!看我去取他性命!”说罢,他持起一杆长矟,飞速拍马入阵,亲信骑士们睹状,不敢耽误,也都举旗呼啸着冲进敌阵。

这一瞬间,凉军的攻势抵达顶点,士气也随之大振,左翼底本事势时事就大坏,靠朱儁以个人勇武能力勉力支撑,此时凉骑以主将本阵发全力,那些苦战良久的士卒终于坚持不住,先是有一人退了下去,没有再往前,随后便是两人、三人,阵线不息地向后崩裂,很快便形成了一次大溃集。

朱儁试图构造起反攻,推住了一些士卒,但阵线崩溃的速度更快,结果还是失败了。士卒累了,他又何尝不累吗?他早就过了该亲自厮杀的年齿了,和邪褐缠斗一番后,邪褐觉得他油滑,他何尝不觉得邪褐勇武呢?刚刚脱战时,还是有一支流矢划伤了他执短矛的手,暗红的血液流出来,此时他感到左手有些脱力而逐渐发抖,也愈发感到力不从心。阵线退后,底本在次列的他被动地移到最前线,身边留下的士卒无不战战兢兢,心中惶恐。

郭汜底本就是奔着他来的,此时睹朱儁暴露在外,一刻也不停留,领着亲寡持长矟冲来,就像是一条铁流,他们奔腾过来,灰尘被卷到天上,将全部人视线都变得含糊了。朱儁听着这如雷叫般的踏铁声,虽身在高坡,却感到自己仿佛一只低谷的枯草,他脚上生了根,死死地钉在原处,可胸腹却在不息地起伏,仿佛随时会被狂流卷倒。

他挣扎着挺直了身子,将矛矟的尖锋都对准敌人。

人在死前总会念一些有关或者没关的事情,朱儁很显然已在这个时刻了。他溘然记起一件事,三年前的夜里,一个年青人淋着雨来自己尊府,请求自己诛杀一些人,自己谢绝了他。他的思绪一下子乱了,等郭汜的铁流杀到身前,他才怅然地念到:史册上会怎样记载我的名字?

于是他被淹没在铁流里,没有一丝浪花。

凉人睹状,发出雷叫般欢呼,纷纷扑上去勇猛进攻,而被夺走气势的北军几无还手之力。留在中军的荣邵不晓得主将已死,还在根据战况不息地指挥支缩阵线,但事势时事基本曾经向凉人倾倒。按照郭汜预料,等后撤变成溃逃,战场立马就会沦为一场无情的残杀。

可就在这个时候,底本在不息后撤,即将被凉骑逼到泾水岸边的北军溘然士气回转,向凉骑发起反冲击,这个反差令郭汜摸不着头脑,他正纳闷的时候,他听睹身侧的郭羡惊恐道:“大人,快看!”听郭羡的声音,郭汜晓得他在回望背后,这更令郭汜诧异,他心念,如今正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还能出什么大事?

但回过头来看,郭汜也停住了,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集了大半,天色有些黯淡了,可也因此清楚地看睹,浓浓的黑烟正在平原上缭绕升起,黑烟的底部是雄浑的火光,在黑夜到来前闪亮着,给人一种明月将在此处升起的错觉。

这火光的范围之大,不止是泾水之旁的他们看睹了,在高陵城下的凉人也看睹了,高陵城中的守军也看睹了,方圆两十里的人家都看睹了。而火光所燃烧的处所,不是他处,正是郭汜的大本营!

原来在出战前,朱儁觉得自己背水一战,无论如何都难以获胜,但在军议时他忽有灵光,念到既然正面会战难以获胜,郭汜也必然轻敌,不如以主力步卒渡河引敌,而后以仅有的骑兵袭营,放火烧之。郭汜必然不敢全力应战,而高陵守军睹到火光,也必然会军心大振。

而今日的发展也果然如他预料,在渡河之后,凉人果然出营对峙,留守西岸的鹰鹞都尉盖顺乘机从南面渡过渭水,绕路奔袭郭汜营寨,一举胜利,只是路上花的时间仍然长了些,以至于朱儁自己看不到这一幕了。

但荣邵不晓得朱儁已死,他睹状立即高声大呼:“朱公的计策奏效了!快去叫朱公来掌管大局!”阵线太乱,他不晓得朱儁在何处,只是一边大呼一边令令兵寻找,魏杰刚刚稳住战线,听到荣邵呼唤后,立马赶了过来,流着泪对他们说:“朱公为迟延时间,抵御凉人,曾经力战而死了,就连遗体也深陷凉人阵中。”

荣邵闻言不禁怒骂他说:“朱公身为主将,睹尔方战力不支,甘冒锋矢之险以振军心,可结果尔等不但护不住朱公,便连遗体也夺不回来吗!”魏杰大为惭愧,立即回头对将士说:“我愿冲锋在前,抢回主将,不知诸位如何?”将士们胸怀仇恨,又晓得凉人军心不稳,底本的恐惧也就都被盖过了,转而向凉人发起反击来。

魏杰第一个入阵,入阵瞬间,他把弓套在肩上,胳膊肘夹紧长矟,飞刺向当前的一个凉人。噗的一声闷响,像是捅破了牛皮鼓,槊杆一直没入到马腹之中。陡然停下的巨大惯性,让魏杰的坐骑前提腾空而起。马上的凉人惊疑不定,还不及还手,那匹野兽般的坐骑曾经扑下,将凉人连人带马一起撞到。而马死之后,魏杰也不做休息,立即从行伍中起身,领着军阵向前推进。

随后入阵的是中军荣邵部,而后是杜楷部、焦矫部,他们一边向前,一边寻找着主将的尸身。凉军摸不清后方情形,也全然不敢再与他们死斗,只有让精贵的骑兵先撤,步卒挡在后面,结果就是留下的步卒阵脚凌乱,被斫刀抡砍得很快集去。

凉人也不是不晓得撤兵的后果,但比起一开是就败退而言,先赢后败退是更难以接受的,他们基本丧失了对战局的断定能力,哪怕明明晓得这时撤军会有大量伤亡,如今也不敢停留了,纷纷向后退去,而北军追了一阵后,到底赶不上凉军的快马,还是让他们撤走了,只是凉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赶不及撤走的步卒沦为阻挡北军追击的炮灰,此中死者多达两千余人,重伤失去战力的也多达三千,死伤接近北军的三倍。

但北军也没有战斗获胜的喜悦,他们在战场上找了许久,到底在一堆尸身中找到了主将的身躯,又在相隔五百余步的处所找到了他的首级,身躯的胸前插着三根槊尖,雪白的铠甲早已灰暗得不成模样,寡人睹到他这幅模样,都流下泪来,荣邵哀痛地说:“没有朱公,我们接下来将何去何从呢?”,寡人都沉默不语。

等到放火的盖顺回来汇和,他是盖勋的长子,在军中也以急智闻名,故而朱儁对他委以重任,他感叹一番,很快拿主意说:“朱公马革裹尸,我们也当先让他回朝下葬才是。方才放火的动静太大,我看高陵的贼军都有所动作,念必奋武将军也能有所感召,我们的任务曾经完成了,当务之急还是退回长安,别等贼军会集后咬我们的尾巴,不然我们就退不出去了。”

这获得了大大都人的认可,他们拾掇战场一番,又渡河返回长安,只留给凉人一片集乱。郭汜一路上没遇睹什么伏兵,只在回营之后睹到一片废墟,哪里还能不晓得他们上当了。可是事已如此,他也只好如实把战况告知各部。

贾诩得知后,却没有丝毫埋怨,直接派人问郭汜道:“有没有抓到俘虏?”

郭汜当然还是抓了些士兵的,贾诩要,他就交给贾诩,贾诩立即领这些俘虏到高陵城下叫城,声称长安的援军试图得救,被他用堡垒作为诱饵,设火计,将其尽数消灭,让吕布就地投降。又残杀三辅难民,在城下以首级筑成京不雅,声称这就是被郭汜消灭的援军。

高陵守军顿时大为惶恐,吕布已在做突围计划。此时方才八月初两,距离并州计划出兵的时日,还有整整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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