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回到家,表情也是繁重的。
箫蛮在门房处迎到了她,睹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埋怨你了是吗?”
程灵一愣,随即笑道:“箫兄,你真不应叫箫蛮,你该叫箫半仙。”
箫蛮顿时轻嗤了一声,仿佛冷笑道:“迁怒是人的本性而已,我也会,念来他王七郎也不能免俗。”
所以这就是俗人眼里看俗人吗?
程灵看着萧蛮,又笑了:“萧兄可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这样说自己呢。萧兄原来也有俗人的表情吗?小弟以为,你看淡生死,曾经超脱世俗了呢。”
最后这句话听起来竟像是反讽,但现实上程灵当然不是在嘲讽萧蛮,她的语气轻紧,有些调侃意味。
萧蛮道:“我不能超脱,若能超脱,或许我就不念死了。”
程灵顿时哈哈一笑:“今日又认识了新的萧兄,当浮一大白!”
她将伞支了,往院子里走,一边又问萧蛮:“那萧兄除了会迁怒,还有些什么俗人的表情?不妨说来听听,让我这个俗人心里头也能自在一些。”
说着,她看萧蛮道:“俗人,还有一个表情,说大白点就是,喜欢找个垫底的。有人垫底,发明自己不是最糟糕的,就能舒坦了。”
这话说的,萧蛮顿时也笑了。
他好像也发明了程灵不同于寻常的一面,一下子,他身上原先那种疏离感就去了一大半。
萧蛮道:“我不光会迁怒,我还会偏幸。我私心极重,只念做自己念做的事情。我没有大公世界之心,受不得憋屈。程兄,我可比你以为的还要糟糕许多。”
程灵侧头看他,檐下还在滴雨,风灯摇摇晃晃。照得萧蛮的脸上光影分界,使他的五官立体得不似真人。
长着这样一张脸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让人不由得就念问他:“那你最念做什么?你偏幸谁?”
萧蛮道:“我偏幸你啊。”
我偏幸你啊……
程灵:……
不得了,这种话,谁听了谁不迷糊啊。
程灵不得不承认,自己脸热了片刻,甚至还在这一瞬间疑惑:我不会是真的掉马了吧?
但很快她又反响反映了过来,自己属实是念多了。
只怪萧蛮说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但他的眼神分明很清明,眼睛里没有半点暧昧。
这个世上,也不是只有男女之情才会让人偏幸的。
就比如李白,人家还直刺刺地写:吾爱孟夫子,风流世界闻。
那他对孟浩然是有私情的“爱”吗?较着不是啊!
那是喜欢,是敬爱,是尊崇,是敬重。
很好很好,程灵的马甲还是穿得很严实的。
但不得不承认,就算只是纯粹的兄弟情,被人这样直白说偏爱,那滋味还是异常美妙的。
程灵没能免俗,她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就更深了些。
萧蛮才又道:“程兄,这个赤霞城,怕是不能久留了。”
程灵吐出一口气,应了声道:“嗯,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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