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觉得，超凡的感知力并没有给她带来热闹，反而加深了她的孤独。
终于，楼上的热闹在林守溪的投降中宣告完毕，他们开端商量正事。
慕师靖偷听了一会儿，晓得他们要出门了。
她将在外面挂了一夜的死证支了回来，抱在怀里，慌张地等待。
她已做好了他们途经这间房间，拐进来忆旧一番的计划，同时，她也做好了不下十种应对的计划，只等稍后实施，要骗过小禾并不容易，她必须施展出毕生所，将道门身法施展极致。
时间一点点过去，慕师靖悬着心等待。
她的每一节筋骨都像紧绷的弹簧，蓄势待发。
脚步声愈来愈远，直到最后，门也没有被推开。
慕师靖心中困惑，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楼下望去，发明他们已在细雨中走远。
竟……这么俭朴？
一路发生的各种艰难坎坷，真正事到临头时，反而顺利得出奇，她不觉惊喜，反而感到了深深的失落，她固执地觉得必然会有意外发生，必然会有……
可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里，迎面而来的也只有沙子般的雨雪。
慕师靖木木地站了许久，才终于向着楼上走去。
她仔细地踩过每一级台阶，大公至正地推门而入，在桌案上轻紧地翻到了自己落下的纸稿，她没有将这万恶之源焚毁，反而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椅子上，一张张翻阅，读诗般朗读起来。
一直到她念完，林守溪与小禾也没有回来。
“原来这么容易啊。”
她自嘲般轻笑了一声，将稿子迭好，支入怀中，在帮他们清扫了一遍房间后，才推门离去。
巫家的大门口，弟子们犹在守门，当然，他们只能守住门，守不住她。
慕师靖悄无声息地逾墙而过，走上通往外界的道路。
她向前走去，距离巫家愈来愈远。
同时，她的脚步愈来愈慢。
最后，她忍不住回头，看着雨中的黑色大宅，溘然自问道：“我在躲什么呢？”
是啊，文稿曾经拿回，她没了软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样走了也太没劲了……”慕师靖自言自语。
没有坚苦就创造坚苦，她绝不甘心这样回去。
她折身返回巫家。
守门的弟子睹远处有人走来，纷纷拔出刀剑。
慕师靖冷冷地看着他们，怡然不惧。
她又是我行我素的圣子了。
……
孽池的石门口，林守溪与小禾又睹到了这位黑袍女子。
昨夜，他们曾讨论过这位前代神女的境界，他们确定，这位神女已严重跌境，早在人神境之下，同样，她的精神状况也极差，她没有神女仙子该有的肃静严厉与仙意，反而经常透着阳鹜与嫉妒。
小禾在靠近她时，就分明地感受到了这种妒意，仿佛她要将自己吞噬，汲取青春与美貌。
小禾感到了些许恐惧，倒不是害怕她，而是害怕某一天，时姐姐也被神剑反噬，变成这般模样。
“你们确定要来么？”黑袍女子：“今天那批弟子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对着肉瘤顶礼膜拜，却纷纷宣称自己睹到了真佛。”
林守溪与小禾一同点头。
黑袍女子没有夸奖他们的勇敢，反而：“在没有睹到真正的恶虎前，牛犊总是很斗胆。”
林守溪并不这么念，他正是经历了太多不成思议的危险，才越发坚信小禾的预言，他相信，自己的阳寿无论如何还有两年，孽池纵然凶险，应也伤不到性命。
更何况，修真者受万民奉养，如果有了悬念就畏首畏尾，不肯以身涉险，那仙人与蛀虫又有何区别？
小禾看着林守溪安静的脸，隐约猜到他在念什么。
少女薄唇翕动，欲言又止……只是这一次阻遏她开口的并不是害怕谣言被戳破，而是她也有些相信，自己的预言可能真的会成真。
她不知这种感到来自哪里，只觉惶恐。
厚重的石门被推开，晦涩的风吹了进来。
巫家本该有的桃红柳绿早已不睹踪影，这千万里的孽池照旧灰败一片，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无数的断壁残址。
黑袍女子走了进去。
林守溪与小禾紧跟厥后。
这是他们第两次踏足孽池，境界虽已今非昔比，可心中的不安却未能减少半分。
这里的裂谷深峡照旧是当年的模样，穿过树林时，林守溪看到了大片的断木，某一棵树上还横嵌着一柄古刀，衔刀的尸身却早已腐烂。
这是当初他与妖邪战斗的陈迹。
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孽池邪气很重，没有了斩妖院的定期清理之后，此处的妖浊已旺盛到令人作呕的地步，一路往前，他们遇到了不少邪物，有些是新生的，有些则是当初的漏网之鱼，他们不管敌人强弱，一睹到人就扑杀过来。
黑袍女子没有下手，背责杀妖的始终是林守溪与小禾，他们找到了当初在这里战斗的感到，不同的是，他们从虚与委蛇变成了真正的并肩作战。
约莫半天之后，他们跨过了当初被斩断的铁索长桥，来到了遇到假云真人的墓地。
当时他们就走到了这里，之后因为龙尸不死不休的追杀而被迫折返。
黑袍女子站在龙尸爬起的崖边，眼光向下望去。
溘然，她发明足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个不停，那是一张泥土捏成的嘴，里面的牙齿曾经歪斜，它贴在张含糊稀烂的脸上，口中还在念念有词：“五行尸解，五行尸解……”
它已不晓得念叨了多久。
黑袍女子抬足，一脚将它彻底踩烂。
雾在悬崖下弥漫，风从那里呼啸而起，林守溪站在悬崖边望去，分不清自己听到的是风声还是龙吟。
……
云空山。
楚映婵早已晓得了慕师靖离去的消息，她猜到她是尾随林守溪与小禾而走了，只是不大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她也念过，自己要不要跟着追上去，究竟林守溪走后的这几天，她几乎是彻夜难寐的。
她仿佛停留在了那个扫雪的夜晚，怎么也走不出来，凡是闭上眼，她就能看到满庭冰雪和凄艳招展的寒梅，她才初初知味，等待她的却不是纵情的欢好，而是漫长的回甘……她无法抑止地忖量他。
可每当她计划解缆前往巫家时，她又总能将自己拦阻住，以责怪的口吻训斥自己：“楚映婵，你身为道门弟子，这样……成何体统？”
同样身为道门弟子的白祝则每天牵肠挂肚的，她坚定地保守着慕姐姐的诡秘，哪怕是小师姐发问，也一问三不知。
她无聊的时候就去寻小师姐玩，甚至还嘲笑小师姐，大家才离开三天，小师姐就耐不住了，不像白祝，至少要一个月才会开端伤心呢。
然后她就被楚映婵捉起来打了。
白祝委屈地离开楚门，计划接下来的十三个半时辰都不理小师姐了。
只是独自一人又能玩什么呢？
白祝思前念后，决定玩师尊扮演游戏。
她独盘踞了道门，睡在师尊的榻上，坐在师尊的椅上，着师尊的模样，威严地发号施令，小麒麟在座下呀呀地叫着，表现听令。
白祝愈来愈斗胆，真有种自己是未来道门门主的感到，甚至开端搜刮师父留下的宝贝。
只可惜，有了云螺的前车之鉴，师父有意防范她，将宝贝们藏得很好，她找了许久，也只在师父的床底下找到了一幅绘。
师父的床几乎没人敢动，但这幅绘照旧藏得很深，若非白祝机灵翻找了一下暗阁，要不然也没举措发明它。
白祝念起来了，这是当初师尊从外面回来，背上背的那幅绘。
白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她在关上了门窗之后将绘取出。
她本以为绘上会是什么新奇的神话故事，可打开一看，却事与愿违。
绘的内容太俭朴了，只是一个约莫七岁的姑娘，只睹这小丫头穿戴漂亮的鹅黄襦裙，梳着精美的发髻，面容清稚而娇气，她踩着双梨白小鞋，打扮和自己有些像，也差不多可爱……不过除此之外，这绘也找不到其他新奇之处了，若她是个活灵活现的人，白祝指不定还要拍着她的肩膀，喊一声‘妹妹’。
看了一圈，白祝正念将绘支起，溘然发明绘的一角还写着两个字，识字的白祝轻轻念出：
“奇……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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