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慕师靖话音才落,异变陡生。
奄奄一息的巨龙回光返照般爆发出了怒吼。
瞬间,灰殿的后门洞开。
白色的寒风灌入殿中。
殿后虚无的夜幕显露真容。
夜幕之上,无数的恶鬼与英灵在天空中飘荡,一如无家可归的游魂,殿的中央,是一口漆黑的古井,古井上的图案规整,如另类的眼眸。
“不好,它念从时空魔神的尸身里逃出去!”慕师靖连忙做出断定。
她的断定是准确的。
这是逃往外界近来的路,也是它唯一可以寻求的生路。
小禾没有放它离开。
她心中积蓄了太多怨怒,压抑了太多苦痛,它们在今日尽数喷薄出来,涌上了她鲜血淋漓的拳尖,她今日无论如何要将这传承夺来,这是她宿命,若无法抵达这个宿命的节点,她如何走向更远更高的苍穹?
小禾没有离开,林守溪也不会离开,他死死扣着雷鳞,任由雷火割入指甲的裂缝,徒手将其掀去,如给鱼刮鳞。
切他体内的鼎火熊熊燃烧,不息产出的丹药对身躯进行着修补,他鼎火虽碧,但炼制的丹药照旧不足以修复身体的伤。
龙怒吼着,长吟着,翻滚着,它爬到井边,五爪扣住井缘,井的封印被它打开了。
它曾经百丈的身躯已变成巨蟒巨细,这口井勉强可以容纳。
它扭动着身躯,朝着井中逃逸而去。
楚映婵逆风冲出大殿。
她所睹的最后一幕是受伤的巨龙带着小禾与林守溪冲入井底的绘面。
慕师靖慢了一步,等她冲出来时,只余一截闪电般逝去的龙尾了。
世界豁然一空,满天的神佛英灵构成了另一座殿,它们静默在长空里,与她们一同睹证了这一幕。
井之下是时空魔神的尸身。
这具尸身早已干枯腐朽,它连通是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上藏着诸多的门,除了云空山的异界之门、神域的魔神之尸外,传说还有几位太古级的神明,也掌握着通向异界的路,只是时至今日,这些道路还未显现。
古井之中,怨灵嘶啸,哀鬼恸哭,雷电与火将一张张狰狞的鬼脸照亮,而中央,小禾与林守溪照旧一同与巨龙厮杀缠绞着,雷叫火绕,时而如锁链,时而如刀匕,他们同样的遍体鳞伤,同样的衰弱不堪。
漫长的坠落里,这样的厮杀不晓得持续了多久。
终于,火与雷光渐渐寂灭,世界陷入了永恒似的黑暗。
似是小禾取得了胜利,她将传承攥紧在血水流淌的掌心,它发着幽光,像一颗寥寂的星,照亮了她的脸颊。
“小禾。”
林守溪轻轻开口,他似也只余一息,气若游丝,“对不起。”
小禾沉默半晌。
“若你是在遇睹我之前与她相爱,我会包涵,若你在与我别离后斩断旧情,我会包涵,若你早些与我坦白,我也会包涵,但现在……”
小禾发出了安静幽冷的笑,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咬字清楚:“我不会包涵你。”
……
如水的黑暗将他们吞没。
……
井口。
楚映婵已不知检验考试了多久,她白衣生灰,形容憔悴,却始终无法跃入井中。
“别试了,这座井有封印,必要特殊的咒语能力解开。”慕师靖安静异常。
“咒语……”
楚映婵喃喃,她看向慕师靖,眼眸泛起最后的微光,“你……晓得吗?”
“林守溪或许晓得。”慕师靖苦笑着说。
微光折断。
楚映婵长立井口,耳畔奇有风声响起,那是古井幽怨的呢喃。
她倏然念起了自己的某个梦,梦里,她立在楚门的门口,支着伞,伞上一片白色,如花似雪,她静静地立着,似在等待着什么,又似永久也无法等到。
她再次目睹了分离,这一次,她照旧不在绘中。
许久。
许久……
楚映婵血色褪去的唇重新翕动。
“井下面是什么?”她问:“是地府吗?”
“不。”
慕师靖看着井中无量的黑暗,轻声说:“井的下面……是家乡。”
……
(楚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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