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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云上仙(1 / 2)

慕师靖的喊声被念唱经文声淹没。

诡异的歌声徘回天地,像是一群畸形的精怪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每多唱一句,就多出一张嘴巴,每多哼一声,就分叉出一根舌头。

李真人的身躯自异变后就开端膨胀,白色的道袍随着他的身躯一道鼓起,远远望去,他已变成了一头缠在白色的茧房里的、肢眼纠缠的怪物。

最醉目的是他的后背。

他后背的茧衣裂开一条缝,裂缝里,一条浊白色的光带向着苍穹蔓延过去,它像是神仙的缠在臂膀间的丝巾,也像是胎儿来不及剪断的脐带。

天空一片苍茫,光带没入此中,不知去向。

“怎么可能……”

王两关的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鲜血淋漓的双手颤个不停。

这句真言是他最大的诡秘,它像是在心里压了一百年的石头,今日终于得以搬开,搬开之时,他本以为会是石破惊天,扫清一切恶孽的盛大场景。可他没有念到,他拼着随时可能暴毙而亡的代价念出的咒语,竟对李真人毫无用处。

王两关无法接受。

白祝望着茫茫天地间恐怖的巨影,眼眸忽地一阵剧痛,幸好,一双云袖拂来,拥抱般及时遮住了她的眼眸。

“不要直视邪神。”时以娆捂着她的双眼,提醉道。

“哦……”

白祝心慌意乱,只感到自己没入了一个鼓囊囊的怀抱里,被抱着向后撤去。

白祝愣了一下,旋即大声道:“师父还在那里!时姐姐别管我了,快去救师父。”

“我相信他。”时以娆说。

“相信有什么用呀,时姐姐……唔……”

白祝的嘴巴也被封住了。

远处。

林守溪还在原地打坐。

他的头顶之上,那轮火球像是薄膜包裹的蛋,只差一气就可诞生,可这一气之别,近乎天壤之隔!

“王两关!玲珑九窍血真花!”林守溪突然睁开金光灼灼的眼。

“它还没完全开花。”

“不用管,先给我!”

王两关听了,急速地解下储物戒,从中拔出了一个盆栽。

盆栽看着极为简陋,只有一个铁盆、一捧青紫叶子和一朵将开未开的血红之花。

林守溪接过盆栽。

他也没念,直接将这植物从泥土里拔出,连同大量的泥土一同塞入口中,他用手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花包,直接将整棵植被连同它扎根的泥土一同塞入了喉咙,吞入了腹部,整个进程,他连嚼都没有嚼一下!

“你……”

王两关傻眼了。

“没事。”

林守溪安静地说:“让它在我的丹炉里开花吧。”

王两关不晓得该说什么,只能提醉他嘴上的泥巴没擦干净。

李真人也渐渐低下头,看向了林守溪。

“小友,还是老朽要更快一步啊。”李真人说。

李真人的语气很是和悦,透着澹澹的喜悦,没有半点疯癫的意味,仿佛他还是那位慈祥和蔼的老人。

“你们为何都低着头,闭着眼,不肯瞧我?”

李真人环视大地,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语气有些困惑。

“我即将升入仙庭之中,老夫走后,你们可就再也没有直视完满的机遇了,这可是大道契机啊。”

李真人语重心长地说。

李真人修长的触手在风雪中飘舞,触手尖端的感官不息支缩,触碰并感知着这个世界,世界以极美妙的姿态回应了他。过去,人们常说‘妙手奇得’,但现在的李真人已无此追求,因为,像这样的妙手,他足足有几十万条。

“云空山有‘道’‘神’‘真’三楼,别离代表了三种修道之路,道为追寻万炁之本,神修念头,妄以已念代天心,真为本真,去象存物,照睹实在……这是云空山历代仙人总结出的路,我底本以为,它们虽然崎区,但总是明路,没念到……”

李真人长叹一声,道:“人终究是血肉凡胎的浊物,三魂七魄太杂,七窍六神太少,唯有真正成仙,跻身‘实在’之狭间,方知何为真物,何为真我。”

说到此处,李真人心念通达,兴致忽来,摇袖长吟道:“七百年云间放牧,从来不改凡夫,今日未来法外,始为仙门道童。”

“够了!

!”

王两关捂着耳朵,听不下去了。

他低着头,脸上青筋狂跳,勃然大怒道:“你底子没有成仙,你被邪神夺舍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这成的是哪门子仙人啊!

“哦?”

李真人闻言,亦露出困惑的神色,他抖了抖袍袖,上下打量着自己,困惑道:“难道说,你们的肉眼,看不睹这番完满形体吗?”

“哪有什么完满形体,你现在底子就是邪神!李真人,快醉醉吧,你上圈套了,你被哀咏之神骗了!”王两关声嘶力竭。

“邪神?”

李真人闻言,道:“果然,人与仙之间亦有知睹障,我不知你们眼中的我为何物,但……罢了,老夫就以你心为镜,不雅一不雅你们心中之我吧。”

说着,一根触手飞快伸到了王两关的身边,将他卷了起来。

接着,他的胸膛被直接剖开,露出了跳动的心脏。

李真人直视心脏,如照镜子。

“咦,在你们眼中,我竟是这样的吗?难怪你们都这般害怕……是我错怪你们了。”

李真人叹了口气,说:“我没有上圈套,是你们的眼睛蒙骗了你们。宁神好了,我是云空山的掌教真人,不是邪魔,这场大道之争我已取胜,不会行那灭口之举,我会护送你们离开,然后独自前往我们的仙庭——黄昏之海。”

李真人用温和的声音安慰着他们。

可是,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安慰而安静。

寒风吹入王两关的胸膛,他看着自己撕裂身躯中那颗尚且鲜活的心脏,于荒诞之中感受着死亡的降临,他虽继承了血妖王族的血,可是,在现在的李真人面前,他什么也不算。

与眼前这个怪胎相比,当年巫家的云真人都算得上眉目慈祥心肠善良了。

“怪哉怪哉……难道说,邪神才是真仙,这么些年,我们一直误解它了?它对我们发出呓语,实在在向我们传达一切的真相,只是人太弱小了,无法承接这些知识?”李真人凝视着王两关,苦思冥念。

王两关心知必死无疑,还在听这个怪物念念叨叨,他忍无可忍,心一横,骂道:“亏你还是云空山的掌教,七百年的道都修道野狗身上了!被邪神附身了都不晓得,是你有问题,不是老子有问题!你这执迷不悟的老东西,要杀要剐给个利落索性,我虽也做过不少坏事,但心比你干净得多,你没资格盯着我看!

“王小友不必浮躁,气急攻心可就不好咯。”李真人微微一笑,道:“你之所以说我是错的,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我所看到的,你一旦看到了,就会大白,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让老夫念念,如何破这知睹障,你莫心急,我已成仙,总有法子的。”

心急……王两关确实不心急,他的心都要停了。

“你,你……”

王两关曾经喘不上气了。

当年,他从云空山的仙师手下逃了出来,没念到却要死在云空山的掌教手中,真是讽刺。

“哦……老夫大白了。”

李真人脸上的一瓣瓣嘴巴咧开来,露出了会意的笑:“老夫刚刚成仙,许多思维还未拧过来呢,你的凡俗浊心看不到真,我借你一颗真心不就行了吗?”

“啊?”

王两关要崩溃了:“老子不要你的真心!

李真人不管不顾,就要去扯下他暴露在雪中的心脏。

王两关闭上眼,肥硕的身躯簌簌发抖。

这时,他的背心感到了一阵暖意。

他睁开眼。

刹那。

仿佛朝阳在脚下升起,火焰纠缠成炽烈的光,爆炸般在大地上喷薄出来,一道道炎柱宛若魔鬼的利爪,将雪的寒冷与天的苍茫一并撕开,空间像是在火焰灼烧中卷曲的白纸,露出了后面幽邃的黑暗。

黑暗在塌陷与弥合的瓜代中绽放出斑斓的色彩,它们像是空间之后躲藏的蛊,无时无刻不蛀食着这个世界。

很快,它们也被遍彻天地的火炎吞没。

血衣斑驳的年青人带着熊熊烈火逆空而上,他刹那切开了那根试图挖出王两关心脏的触手,救下了濒死的王两关,将他带回了地面。

“你怎么这么慢啊,你要是再慢点,我可真要死了。”王两关衰弱地埋怨。

“你知足吧,我很少救汉子的。”林守溪往他嘴巴里塞了两颗护心的灵药,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别拍了……”

王两关痛的龇牙咧嘴,这个时候,他还不记八卦地问了一句:“对了,小禾姑娘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你们难道还没修成正果?”

林守溪沉默片刻,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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