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细线烧的通红发亮,曾经崩解了快五十次,以查一次次发力把它弥补上。
活该的。必须再坚持一会儿才行。
坚持。他不喜欢这个词。坚持意味着忍耐,忍耐意味着没兴趣,没兴趣意味着受苦。不过他还在坚持。额头上岩浆一样的汗水流到了眼睛里,积累在眼眶底部,多余的部门慢慢顺着脸颊淌下去,不过他一点都没有眨眼,坚持盯着索伦娜。
索伦娜也在坚持——她蜷着身子,抱着自己的双腿,仿佛在抵抗巨大的压力。她的身体在规律视野中已接近全黑,说明了遮蔽盒吞噬的百分比——梦之子几乎经管了这具身体的全部感知,让她几乎和知觉上的外部刺激隔绝。
百分之五。
以查盯着索伦娜身体的黑底色上零星闪烁的紫色微光。
俏丽,强大,暴虐的哈比鸟妖天才,她的复生和梦之子的降临重合,让她的灵魂就藏在这不到百分之五的容积里。她真是幸运又不幸,但愿她能超越幸运或者不幸。
她的第两次性命是由尹佛灭所分享,希琪丝和她灵魂相连。
这就是他们所要拷打和应用之处。
希琪丝一直在发出尖叫——任何一个被阳影腐蚀了脸孔的生物都市发出这样的尖叫。血契不息传来狂乱的旌旗灯号,砰砰地撞击着他太阳穴上的那根血管,说明一切进展顺利。此中的功劳大部门归功于度玛,影魔不善于正面攻击,对弱者却能造成加倍的折磨。
阳影曾经钻入了希琪丝和尹佛灭的骨头裂缝里,由内而外的带来痛苦。
这痛苦令他们点燃自身。
以查用余光查看仙灵和影魔,度玛兴奋地满身哆嗦,不息向燃烧的血肉火堆中输送更多阳影——杀生域的环境让他更加如鱼得水。黎芙曾经退到一边去了,冷冷的打量着这边,抱着双臂。环境只允许足够的邪恶存在。还好现在暂不用她做什么。
(必须足够邪恶才行。)
熊熊燃烧的父女冒出巨量的黑烟,以查觉得有些呼吸坚苦。希琪丝和尹佛灭承受着严苛的刑罚,一步步接近濒死的边沿。他要小心控制迫害步骤的速度。
忠心盼望索伦娜能感受到他们此刻百分之五的痛苦。
她基本听不睹,基本看不睹。
如果她还能感受到一种刺激,那将是来自灵魂深处和构成本身的刺激。
(希琪丝尖叫不已。这条路线绝对正确。是好的征兆。他为什么会用“好”这个字?)
(好吧。)
“把他们交给我。”索伦娜说。
“什么?”以查说。
“把他们交给我。”
索伦娜说。
她没有改变姿式。但脸直接对着他的脸了——哈比鸟妖还是蜷着身子,双手交叉抓住两边的脚腕,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的斜上方。以查从她上臂的裂缝中看到她居高临下,表情扭曲的脸。
他完全不晓得她是怎么推近距离的。
那些零星的紫色微光勐然闪的刺眼。索伦娜什么动作也没做,方圆千尺的巨灵溘然都向外跌了出去,成为了纯粹的背景。
“当然。”
以查看着她额头的浅红花朵,它比之前更饱满,更鲜艳了,“我把你的家人交给你。”
他扯动“衔接”,让恶魔血肉铸成的火炬向它飘去。希琪丝一直都没截止尖叫,就好像要叫到性命的最后一刻似的。他们从以查头顶经过的时候,一些焦黑的团块落在了他的身上。
(耐心,精度,时间窗口。)
“你为什么不自己主动来抢夺他们呢?”以查慢悠悠地索伦娜说。
索伦娜看看他,然后看看尹佛灭和希琪丝,仿佛觉得他说的很有事理。
希琪丝和尹佛灭被牵引着飘到她的面前。索伦娜额上盛开的浅红花朵哆嗦了一下,花瓣像舌头一样全部伸长了。她露出半个困惑的表情,把右手紧开,按在上面。
包围着恶魔父女的火焰在一瞬间就熄灭了。
燃烧的父女距离母亲不过两尺。索伦娜正对着尹佛灭的脸——她可能不会看太清,那张面貌早已丧失了任何形状。
她紧开了另一只手,也按在了额头上。以查猜测仅仅因为她念这么做。合成索伦娜的动作显得荒唐可笑,她完全没做任何事就止住了希琪丝的尖叫。同样无法解释的,是飘集的灰尽全部凝固在了空中,安静了,阳影回归了暗处,祥和自然。
以查动也不动,眼前的家伙不念要被打扰。
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陡变同样突然——红色的花瓣从索伦娜的指缝间勐然暴涨,覆盖了她整个面部。花朵替代了索伦娜的头,犹如她的脖颈上径直长出一朵巨大的红花。
红花的花芯中伸出一只澹青色的,雾一样模湖的手臂。
那只手臂向尹佛灭伸去。摸向他脸颊原来应在的处所。
大恶魔动弹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一只没有手指的手,按在那只手上。
他们一直握着手。
握了很长时间。
久到尹佛灭长出了两根手指。用这两根手指,他轻轻地把那只手向回一推。
然后他迸发成一柱纯黑色的坏风,扎进那只手臂,瞬间充满了它,径直向红花的花芯灌涌而入。
雾一样的青色手臂扭曲了。红色的妖冶花朵扭曲了,全部的花瓣像被扎住了关键的蜘蛛腿一样抽搐起来。
然后漫天的血针激射而出,撕裂了它们。
……
(毁灭性的,损坏性的,同归于尽的,一笔勾销的。)
烟消云集。
只剩下蓝紫色的闪电向上跃起,接住了希琪丝烧焦的身体。
降下来的时候,混血鸟妖的身体曾经被完全复原。同样被复原的,还有索伦娜的面貌。
她额头上的花朵曾经消失不睹。
索伦娜用蜂针一样的眼神扫过恶魔,影魔和远处的仙灵。又低下头,好像第一次睹到希琪丝似的,歪过头使劲看了看她。
以查感到有一根较着搏动的血管突然从中绷断。和希琪丝的血契被中止了。
“一点都不好玩。阿斯莫德。”纯血的哈比鸟妖说道。
她向空气说,空气当然无法给与她回应。
她侧过头,表情有点茫然。
“一点都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
索伦娜叫叫了一声,抱紧希琪丝。
“一点都不好玩!没意思透啦!
!
!
”
她眨眼间就化作了天际上的一个小点。
紧接着,那个小点也消失了。
……
“你说,你还会睹到她们吗?”迪流勒问。
“损坏和毁灭的神。”他又说,“终极的破灭,他还是做到了。”
(废话。累。饿。念吐。异常胜利。)
以查吐了。
巨灵不晓得什么时候截止了骚动。
一颗半透明的大头伸了过来。是“舌苔”努比索索。
“啊。是我们尊贵的亲友。”努比索索礼貌又亲热的叫道,“您怎么突然来这里啦?”
(别唱歌。)
然后巨灵唱起了歌。
(好呀好呀。)
以查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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