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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开五指轻轻一推剑柄,任由死不瞑目,瞪着一双怨毒双眸的珠儿后仰倒地,变成一具躺尸。
楚妃脸上古井无波,连眼睛眨动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亲手杀了追随多年的贴身侍女,她的心湖却难以荡起一丝涟漪。
侧首看到嬴将闾张着大嘴,一副木鸡之呆,好像第一次认识的表情。
楚妃笑了。
“我的蠢货将闾幼。”
“阿母你不要学我说话行不可?”
嬴将闾回神,借着吐槽言语快速心算。
阿母杀珠儿毫无征兆,我都不知,珠儿更不知入殿身死。
如此奇然境遇,嫁祸的可能不大,临死之前言语应该为真,珠儿是大母的人。
阿母应该早已晓得,至今日才除掉。大母和叔父互恶,是要向叔父表态?
“阿母不是反对我与叔父交往过密?”
嬴将闾没有大呼小叫,迅速恢复冷清,抓住重点。
还不算太甚愚蠢。
楚妃满意点点头,略有怨气地道:“他先将事情做绝,哪里怪得到我。”
这语气为什么这么幽怨???
嬴将闾满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探过脑袋,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道:“叔父是阿父?”
楚妃一秒破功,使劲一巴掌拍在熊孩子圆脑袋上,咬着牙道:“再乱说话,我就溺死你,和陛下更生一个!”
这才是我记忆中的阿母啊!
一巴掌既拍的嬴将闾头痛,又拍的其心中不适,惊惧去了大半。
一向对楚妃都抱以“我的浮躁阿母幼”不雅点视看。
突然变成了“我的城府极深,阳谋重重,看之不透的阿母”。
嬴将闾就很慌,巨慌,挨了一巴掌才废弃了逃出殿宇的冲动。
不去看地上珠儿怨恨交加的死眼,捂着头,嬴将闾腆起笑脸。
“明明是阿母语气有问题,你和叔父间发生过火?甚时候晓得珠儿是大母间人?往日间浮躁都是装出来的乎?为甚非要如此做呢?”
“只有蠢货,才会问这么多问题。”楚妃竖起一根手指,道:“我只给你答一个。”
“阿母刚才问的问题可不止一个,一百余都有了。”
“我儿聪慧过人,不必要问蠢货阿母。”
楚妃安静道,支手。
“阿母阿母,我蠢货我蠢货!”
两手快速握住那根纤细,秀长,可搭剑柄杀人,亦可抽打脑袋的手指。
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看大哥两哥四弟五妹都是蠢货的聪明人讨好地道:“两个罢?两个行不可?我蠢啊!”
斜了儿子一眼,楚妃安静道:“问。”
早晓得叫三个好了。
嬴将闾悔恨怎么不多说一个。
“阿母和叔父甚关系?”
“按民间论,阿母是你叔父之嫂。”
“阿母!”
不带这么坑稚童的!这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你何时能改改浮躁的脾性?”
阿母你不要学我说话了!
嬴将闾磨着牙,道:“是将闾心性不够。”
“阿母是宣太后之玄孙女,华阳太后亲侄女。秦国当今楚系,本应以你叔父为首。”
在秦昭襄王在朝期间,出自楚国宗室的芈八子把持秦国朝政四十余年,为秦国强大做出了良好孝敬。
中国历史上,太后这两个字源头,就是秦国宣太后芈八子。
《史记·秦本纪》记载:昭襄母,楚人,姓芈氏,号宣太后。后列国诸王之母亦称太后。
秦昭襄王支回权力后,对秦国楚系外戚强烈打压。
人屠白起就是死在了这场斗争中。
因为其最初是芈八子同父异母的弟弟魏冉举荐,才得以登上秦国舞台大放异彩,也属于楚系外戚一脉。
但就算在白起这种战功特出,为列国所惧地心肝胆颤的大将军,也不能幸免的强烈打压下,秦国楚系外戚依然坚硬。
吕不韦为嬴异人寻得归秦机遇,就是找的秦昭襄王之子安国君的正夫人,安国夫人,即后来的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也是楚人,宣太后芈八子侄孙女,一生无子嗣。
嬴异人认其为母,先是更名为嬴子楚,后在归秦后着楚服面睹,背楚辞颂唱,只为讨得欢心。
在始天子,嬴成蟜阿父——秦庄襄王嬴子楚在朝期间,华阳太后可上朝堂听政,干涉国策。
华阳太后时期的楚系外戚,虽不如宣太后时期势大,但也是强势非凡。
到了始天子时期,楚系外戚昌文君,昌平君分任秦国摆布丞相,兄弟两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非昌文君,昌平君反秦投楚,致使秦将李信伐楚大败,损兵两十万。始天子震怒,清查楚系外戚。
如今秦国朝堂,楚系外戚必有十数席慌张之地。
嬴将闾晓得母妃是楚人,不然也不会被父皇封为楚妃。
但他一直以为母妃与曾经声势浩大的楚系外戚没关系。
就是个普普统统,性格暴躁,侥幸为父皇所看上的楚女。
抛去找三十六个宫女给他破身,找医者给他抓药治肾虚之外。
楚妃在嬴将闾成长路上,再就没有过什么助力了,都不如皇后阿房对其管教多。
父皇竟然没有杀尽楚系外戚?
舛讹,什么楚系外戚,那是我娘家!
早知有此背景,我还弹什么琉璃球,做什么兄友弟恭,我直接和大哥争夺太子之位!
“阿母有此背景何不早说?何故一直瞒着将闾邪?”
嬴将闾怨气极重。
楚妃一脸安静地看着嬴将闾,直到嬴将闾脸上急色,怨色敛去,恢复冷清。
楚妃才道:“这是第两个问题?”
她不盼望嬴将闾将提问机遇,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无论什么原因,都对嬴将闾现状没有改变。
皮相安静下来的嬴将闾摇摇头,楚妃暗中点头。
上人问能否为王。
中人问能否占匈奴之地。
下人。
楚妃没念过。
她的儿子不会是下人之资。
最后一个问题,你会问阿母什么呢?
迎着楚妃等待眼神,嬴将闾仰起头。
眼中似有水光,水光中似有哀意,笑颜笑言:“阿母爱将闾否?”
“……什么?”
楚妃一脸错愕,她被问的措手不及,她从没预念过会被问这个。
“没什么。”
年方十两的三公子,低头抹了下眼睛。
“将闾晓得答桉了。”
“你让阿母很失望。”
低着头的嬴将闾看不到楚妃表情,但能听出楚妃话语的平澹。
他咬着牙,闭着眼,深呼吸。
尽可能以同样平澹的语气道:“对不起。”
生在王室,不应有情。
“也让阿母很欢喜。”
楚妃轻轻俯身,抱住嬴将闾。
嬴将闾身躯僵硬一下,反手用力抱住楚妃。
母子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卫妃寝宫。
十四岁的两公子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入睡,卫妃却在紧软柔顺的锦被上辗转难眠。
她在花梨木床榻上翻过来,倒过去十数次,花梨木所集发的助眠香气也无法让其有一点睡意。
霍然起身,柔顺的锦被,自其肩膀滑落到腰间。
半盏茶后,卫妃穿戴整齐,一脸肃容,自寝殿而至大殿。
大殿夜间值守的宦官,宫女们微微低头,以示敬意。
他们行礼之时,心中都有困惑。
这么晚了,卫妃来大殿做什么?
“康健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卫妃幻视一圈,盯着嬴高的贴身宦官康健,如此言说。
“唯。”
“唯。”
“唯。”
“……”
一寡宦官,宫女们点头应是,行礼离去。
唯一一个被留下来的宦官康健微微低头,尊敬地道:“不知卫妃留我何事?”
“我以卫国为礼,换长安君一诺,只求……”
“请卫妃亲自说与长安君听。”
康健束手而立。
态度很是尊敬。
一夜过去。
辰时,大秦太子嬴扶苏,领秦军锐士五万,自咸阳奔赴上郡。
剑客李牧,结巴韩非,莽夫荆轲,受嬴成蟜所托,随行同往。
李斯长子李由兴奋无比,不停地摸着身上亲兵甲胃,腰间秦剑。
“大哥,你是哪一家的?”
少年问向身边与他穿同样服饰的太子亲兵。
“披甲门。”
那亲兵笑着道。
披甲门?由怎么没听过?算了,不是蒙家,李家就好!
少年双手高举,学着话本上听来的动作,装着老江湖。
“君之后背有我,敬请安心!”
“……好。”
少年自来生似的凑到亲兵身前,低声道:“大哥你还认识谁,指给小弟看看,上了战场大家有所照应。”
“除了你,我都认识。”
亲兵笑着道。
“啊?”
不是今天刚组建的亲军?怎么你们都认识了啊?到了这里也排外?
少年开疆扩土,成为一名将军的雄心壮志,还未实现,便深受攻击。
长安君府。
韩姬找了几个侍女打了一上午麻将,到了午间出去逛了一会花园,敏锐地发明少了一半西崽。
蟜儿没钱了?
连西崽都养不起了?
韩太后心念,跑回房屋,抱着一箱琉璃珠,敲开嬴成蟜居室。
“蟜儿,阿母给你送钱来啦!快开门!”
少顷,门开。
两阵香风吹出,带出了人比花娇,美艳不成方物的丁香,青梅孪生姐妹。
追随韩姬时日甚久的丁香微微俯首,和还在做韩姬贴身宫女普通。
“禀太后,公子……”
韩姬睁着一双大大圆眼,高声道:“叫阿母!”
“阿……”
丁香羞红了脸,叫不开口。
叫了这么多年太后,勐然叫她改口称阿母,她真的叫不出来。
“阿母!”
青梅脆生生地道。
在楼台做了数年管事,练就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青梅,改口毫不辛苦。
“嗯嗯。”
韩姬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像是个一百斤的孩子。
“公子昨夜入宫一夜未归,不在室内。”
青梅上前一步,搀着韩姬到主室里。
“定是找陛下要钱去了,怎么不和我说?我有啊,我有好多好多钱。”
韩姬把抱着的小木箱放到主室桌桉上,发出一声闷响。
听声就晓得重量绝对不轻。
丁香一眼便认出这箱子来历,娇呼一声。
“太后怎么把装玩具……装琉璃珠的箱子带过来了?这些都是太后亲爱之物!”
韩姬扣动机关,木箱盖子弹开,满满一箱的琉璃珠。
随便拿出去一颗,放在外面都价值不菲,农民劳苦一辈子也买不起一颗。
“我看西崽遣集折半,就晓得这小子定是没钱了,先给他应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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