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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宫,寝殿。
略显惨淡的一豆烛火的光芒,仅能充满在桌案上空,漆黑的房中依附这一点亮光,依稀可睹事物轮廓。
在花梨木助眠香气中沉沉睡去的始天子缓缓睁开双眼,不甚清明的视线中睹到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阿母说了什么?”
始天子臂膀张开,拦腰抱住人影腰肢,身体侧翻带着人影躺倒在床。
将脑袋靠在人影后脖颈处,纵情嗅着人影体香。
其眼光随着意识清醉渐复清明,眼前所睹,正是大秦皇后阿房。
“还是吵醉了陛下。”
阿房在始天子环抱中转过身,在朦胧烛光中捧着始天子的脸,略显苦恼。
始天子笑笑,在阿房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
阿房看着始天子双眼,轻柔地道:“太后说要回雍地。”
寝殿内,烛火摇曳,一夜再无人语。
人声鼎沸的玄鸟殿宴饮进入尾声,嬴成蟜谢绝了暗卫的保护,锦衣夜行,独自归家。
就咸阳宫到长安君府这短短路途,连续遭遇了三次刺杀。
三日后,赵姬乘坐马车离开咸阳赶赴雍地。
马车内,除了赵姬之外尚有一人,越女。
两人再次相睹,这一次,越女脸上没有了对赵姬的谦卑,惧意。
其身着一身以上好丝绸所制的裙子,蓝色打底,上面有几道不规则白色条纹。
胸前衣内藏着两坨凶器,这里衣襟承受了不应承受的压力,紧绷得很。
这身装扮让其本身的英姿飒爽稍稍淡化,更多呈现了女人的柔美。
她未戴面纱,双腿并拢坐的笔直,身高比赵姬要横跨一些的她略微俯视着赵姬。
一双大眼睛除了透出稍许困惑,还有淡淡的敌意。
“太后相召,所为何事?”
赵姬慵懒地靠坐在死后的软垫上,似笑非笑地打量身前的越女。其脸上洁白水嫩,一点也看不出红肿迹象。
“果然是个大尤物,那竖子没有吃了你,还真是忍耐力惊人。”
这是赵姬第一次看到女装打扮的越女,连她这等自然娇媚的女人都有些冷艳。
越女淡淡地道:“长安君自然不是粗鄙之辈。”
“哦?”赵姬侧躺下去,曲肘支着头部,眼睫毛轻颤,笑看着越女道:“不是粗鄙之辈,要你换这身衣衫做甚?”
“此非长安君所令,乃我自愿也,女为悦己者容。”越女很是自然地说道。
越女舍弃了惯于动武的装束,而选择了更能展现俏丽的女裙。就是为了在嬴成蟜面前展现俏丽,愉悦嬴成蟜和自己。
“你这直率倒有我赵人风范,出了赵国,再难睹到热忱旷达的女子了。”赵姬感叹道。
在爱情这方面,各国女子大多都是处于被动方。
敢于主动示爱都是大都,如此坦率承认更是凤毛麟角。
唯有赵国不同,胡服骑射的赵国不但进修了东胡的衣着,更习得了东胡的风气。
赵人慷慨大气,赵女热忱旷达,赵国是世界最开放的国家。
开放就意味着包容,这让赵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成长为世界强国。
开放同样意味着约束力低,意味着混乱,所以纵然赵国占有战国四大名将之两,照旧亡故。
赵之亡,亡于内争,亡于子囚父杀王篡位,亡于臣代君把控朝堂。
赵兴于胡,亦亡于胡。
“我听说赵女一夜可事三男,如此败德之事,我是做不出来的。”越女摸着腰间佩剑道。
赵姬笑容越发浓郁,道:“你在那竖子身边倒是学了不少事物,早年你做事直来直往,可说不出这话。”
越女这句话既是在说其与赵女不同,又是在说其与赵姬不同路。
同样一句话,如何回应往往就暗藏了态度。
赵姬说越女与赵女相像。
越女可以说赵女豁达不输男儿,也能够说赵女风格不正派。
前者肯定,是表达善意。
后者否定,是划清界线。
越女念着在赵姬身边的保镖,刺客生活,再念到现今的嬴成蟜专属刺客生活,眉眼便柔和了许多。
“你与那竖子进展如何?”赵姬随口问道。
与你何干?
越女心念,嘴上不答。
“太后若是无事,我便走了。”
“你我相处数年,那竖子不过月余就将你的心偷走,我实在是伤心得很。”赵姬忧伤地道。
越女略微弯腰,这不是表达尊敬,而是她将要离去,车厢高度不能让她完全站立。
“不要告诉那竖子,腾是死在你手里。”
赵姬一手抓着一撮细密秀发,放在嘴边轻轻吹着,其发丝轻颤。
越女脚步骤停,其心也随着赵姬发丝轻颤。
“那竖子最是重情,若是让他晓得此事,怕是你俩功德难成。”
越女霍然回首,俏脸煞白,眼中杀意剑意凝而待发。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要我杀腾!”
在雍地,杀死腾的号令是赵姬下达给越女。
“你可以不与那竖子好啊。”赵姬浅笑,摇晃着发丝,扭头看着越女,道:“或者,永久不让他晓得。”
越女凶器膨胀,冷视赵姬。
“长安君会包涵我。”
“或许罢。”赵姬无可无不成地点点头,以手掩口轻轻打了个呵短,道:“就算他包涵你,此事也会在他心中生成一个结。破碎的酒坛就算再高超的匠人,也只能将其皮相复原,而不能消尽其间裂痕。”
越女微微低头,一手抚剑,一手捂着心口有些气喘。
少顷,待呼吸安静后,方道:“长安君不是普通人。”
这句话很是坚定,就是不晓得其内心是否如话语普通坚定。
“那你大可一试。”赵姬光耀一笑,如春花盛开。
越女却不觉得这笑容有半分美意,只有无尽恶意。
赵姬的马车自咸阳驶出到了雍地,雍地的风吹了三日,也吹到了咸阳。
蜡祭出现的意外之事,很快就风靡咸阳。下到隶臣妾,中到平民公民,上到王公贵族,尽皆晓得了嬴成蟜的狂言。
楼台中,一直在嬴成蟜到来,遮挡地板瑕疵的西崽支好宾客打赏的数钱,走出了楼台大门。
他向着目的地行进,径直前行。沿途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七拐八绕。
像他这样的隶臣,有什么跟踪的价值呢?有什么跟踪的必要呢?谁会在乎一个隶臣的所作所为。
掐算好时间,西崽行到了一个高门大院前。趁无人注意时,将手中的数钱扔进了高高的围墙。
“哥,我念睹你。”
围墙内,有一个轻柔少女音传出,言语虽只有数字,却满含感情。
“不要做蠢事,藏好钱。”
围墙外,西崽脚步不停,声音严厉,匆匆离去。
兄妹俩只隔着一道围墙,只要打开大门,兄妹俩就能得睹。
但自从兄妹俩入了咸阳,就再没睹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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