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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身体可无恙?”傅友德,冯胜,两人都是一脸关切。
这些老臣,几乎都是看着朱允熥的父亲朱标长大,内心之中,都把朱标当成了晚辈。
也更把朱允熥这个朱标的嫡子,当成晚辈。
朱允熥颌首示意,“有劳两位国公惦记,无恙!”嘴上虽然没有亲热地话,可眼神之中的感激和谢意,溢于言表。
这些老臣都是看着他父亲长大,在大明帝国尚未鼎立的岁月中,朱允熥的父亲朱标就是坐在这些人的战马上,睹证了大明王朝的赫赫武功,也是在这些人的呵护下,渐渐成长为合格的,不成坚定的储君。
爱屋及乌,这些人爱戴朱标,这份爱心自然在朱标死后,转移到了朱标的嫡子朱允熥的身上。至于朱允炆,大概此刻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普通的庶子,有朱允熥这个大明皇族和淮西勋贵联姻的嫡子,朱允炆这个母族出身不高的庶子,他们能看得上?
刚说了几句话,朱允熥余光看睹,又有人过来,都是走路急冲冲的勋贵,都是开国的淮西集团武将。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东莞伯何荣。楚国公廖家一脉。
“不好!”朱允熥溘然惊醉,“树大招风,自己和舅舅说两句话没什么,但是大明开国的这些将领和后裔,那么都围过来,一个不小心,就会给别人落下口实!”
深宫之中步履维艰,步步惊心,不成大意。于是告罪一声,抱着两个丫头,迈步进了奉安殿。
“哎,三爷怎么走了!俺还没给他磕头呢?”
几个武将紧赶慢赶,还是只看到了朱允熥的背影,景川侯曹震大声说道。
“小声些!”傅友德性子沉稳,出口说道,“今日,咱都得支敛起大嗓门!”
大将军蓝玉看着奉安殿里痛哭地人们,皱眉道,“三爷从小没娘,现在又没了爹,他年纪尚幼,深宫大院中不晓得几人要准备算计他!”说着,曾经咬牙切齿,“太子爷虽然没了,可是咱们这些人,深受太子爷的恩德,要照看好他留下的这唯一血脉!”
“这还用大将军说!”景川侯曹震哽吐道,“洪武十八年,两十年,俺两次犯法,要不是太子爷护着俺,早就被砍了脑袋了。太子爷在俺听太子爷的,太子爷不在了,俺就听三爷的。”
东莞伯何荣也开口说道,“没太子爷,俺哪来脑袋上的爵位!太子也走了,俺一颗心就跟着三爷,倘若万岁爷有恩典,让三爷就藩。俺这鸟伯爵也不做了,跟着三爷去做个守门的,算是报答太子爷的恩情!”
纵不雅上下五千年,朱标不光是职位最稳固的太子,也是最得人心的太子。朱元璋性格暴躁,这些跟着他打江山的人,又都是些大老粗,奇然候难免触怒于他。每次,都是朱标从中化解,保全了不少人。
尤其是那些武人,武人交兵捍不畏死,但是只要闲下来就难免惹是生非。
像东莞伯何荣他们这样的人武将,以前是连李善长胡惟庸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动辄骂娘,惹急了操刀子直接冲进人家府邸。
若不是太子朱标眷顾他们军功在身,多次求情,只怕早就被洪武天子宰了祭旗。
此时的朱允熥只晓得自己的身份尊贵,却一时还没念大白,他这个太子父亲,到底给他留下了几可贵的政治遗产,还有人脉。
奉安殿中哭声一片,一进大殿堂,有宫人上前接过两个小丫头。而朱允熥一进来,就成为殿中全部人眼光的焦点。
尤其是吕氏,朱允熥清楚的看睹,吕氏在擦拭眼泪的同时,不住的往他身上看着,眼神中担忧和警觉的神色一清两楚。
她带着朱允炆走过,没人理他们母子,即便是有也不是隆重大礼。而朱允熥走过之时,那些开国的老臣都围了过来,嘘寒问暖。
朱允熥再次回头,看了眼殿外,春雨中蓝玉,两个舅舅,还有那些淮西的开国武将,都在雨中张望。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眼光,几人轻轻摆手。
可就在这瞬间,朱允熥念起件事。现在是洪武两十五年,而洪武两十六年,大将军蓝玉就会被朱元璋赐死。同案地还有许多开国的武将元勋,史书记载,公侯伯子被杀无数,有统计的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人。
这此中,必然包括殿外那些人,包括自己的舅舅。
朱元璋为什么杀那么多人?
朱允熥不禁看向,跪在那里嚎啕大哭的朱允炆。
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孙子的皇位,刚才听蓝玉等人仿佛对朱允炆嗤之以鼻。而以朱元璋的性格,既然这些人不能辅佐他孙子,那干脆一杀到底,永绝后患。
杀错了吗?以一个帝王的心态,没有错,这些桀骜的武人既然不能为孙子效忠,留着也是后患。谁晓得这些人会不会打着为大明正统的旗帜,霍乱皇明的江山。
但绝对是杀可惜了,以至于在后来朱棣造反的时候,建文帝手中底子没有可以统兵的大将。堂堂大明中央竟无大将,让李景隆那样的的草包货色,为大军主帅。结果李景隆被他表舅朱棣打的落花流水,望风而逃。
最可笑的是,建文帝朱允炆不光不追究李景隆,反而诸多袒护。
这些袒护带来了什么?带来了在朱棣攻打南京之时,李景隆投降开了城门。
而一直被建文帝防范的世袭武将勋贵,则是为了大明洪武天子遗命,战死无数。纵不雅史书,这些出身微寒的淮西武人,都在历史上留部属于他们的豪杰事迹。
别人暂且不提,凉国公蓝玉,威震捕鱼儿海,差点就生擒北元蒙古天子。擒获北元皇子嫔妃公主,亲王大臣上千人。
俘虏蒙元降兵七万七千,以及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品,马、驼、牛、羊十五万余头。赫赫战功,堪比卫青,霍去病普通,一扫两宋以来,汉家男儿几百年积弱的形象。
这甚至是某种程度上超过了卫青霍去病的功绩,强大的北元在蓝玉等人的攻击下,一蹶不振。黄金家属的最后遮羞布,被汉家儿郎一手掀开。
“若是自己上位,这些人或许就不用死了,或许他们还能绽放出更残暴的光芒!”
朱允熥心道,这些人没死在敌人的弯刀下,反而死在了朝中的内斗上,不免让人感喟。
“太子爷呀!”
“父亲!”
奉安殿中撕心裂肺的哭声,打断了朱允熥的沉思,巨大的棺椁就摆在奉安殿中,棺椁内那张英武的脸,就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
望着那具身体片刻,溘然,朱允熥心中,哀痛如潮流袭来。
“爹!”不用生姜,眼泪决堤而出,双膝跪地痛苦不已。
不是做戏,而是在瞬息之间,朱允熥念起了自己的父母,念起了自己。
世上最痛苦地事,莫过于青丝人送黑发人。
自己也是家中独子,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可是一场车祸,把整个家都给毁了。
此刻自己的父母是否也在自己灵前哭泣?
自己的亲人,朋友,战友,同学,是否也在忧伤?
念起父母那隐隐发白的鬓角,还有日益衰老的脸庞。
“爹!”
“娘!”
“儿子不孝了!”朱允熥热泪满襟,连连叩首。
他叩地不是棺中的大明太子,而是自己在后世,失去他之后,无依无靠地爹娘。
越念越是哀痛,自己为了生计,早出晚归,都没来得及好好陪伴父母,更没注意到,他们实在都曾经老了。自己总是觉得很累,可是却疏忽了他们关心的眼光。
他们图地,不是自己赚几钱呀!而是念让自己康健,康乐的活着。
他们图地,不是自己有多美好的未来呀!而是念着家庭美满,儿孙举座。“爸爸,妈妈!”朱允熥磕头,心中哭道,“我会在这个世界好好的,康乐的,康健的活下去,请你们为我祝福。若还有来世,我会再做你们地儿子,好好的孝顺你们!”
“爸爸,妈妈,永诀了!”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在朱允熥的脸上不住的落下,刹那间打湿他的衣襟,打湿他的袖子。
“皇上驾到!”
朱元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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