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然在提刑司后堂终于睹到了云起口中的苏霁,人如其名,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人物,眉目俊朗,风流蕴藉。
只不过脸色过度苍白,隐含着一股病态。
比起苏执一惊一乍,苏霁的眼光只在陆安然身上停留一瞬,更像是礼貌看你一眼就将视线滑过去。
“这份是我重新整理出来关于这桩案子的卷宗。”苏霁又拿起另一份,“这里面记载了全部和死者有关人的口供,包括亲人,朋友以及仇人。”
等到苏霁一样样分门别类的摆出来好几本书册,并一一做说明后,云起用两个字对他所作所为进行肯定。
“能干。”
苏霁嘴角微不成睹的抽了一下,“没其余我先去忙其他事了。”
云起目送苏霁离开,回过身支获陆安然奇异眼神一枚,挑眉展现自己困惑。
陆安然诚恳道:“世子这个司丞做的真好。”他挂名,别人跑断腿。
云起桃花眼露出笑意:“这只是本世子全部优点中不起眼的此中一个。”
陆安然不再理会他,埋首在前面一堆案牍当中。
两人不说话时,也相当默契,陆安然默不作声的翻阅,云起奇尔固执折扇轻敲某个点,两人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一番后,继续往下看。
苏执凑在两人死后,因为前面喊了陆安然一声怪胎,这会儿有些心虚,不敢打扰这两人,又忍不住抓耳挠腮。
怎么回事?
云兄什么时候和陆怪胎认识并且走这么近?
苏执左思右念慢慢的把身体挨近,谁知陆安然正好抬手,于是书卷里血淋淋的一张图差点贴着他的脸。
故意的!
赤/裸/裸的恶意!
陆安然丢了个莫名的眼神给总是大惊小怪的苏执,视线落在一张描绘异常详细的引魂幡图上。
“对了,有个事。”云起勾着腿坐在劈面,手中垫着一盏茶,吹了吹上面茶沫,幽幽道:“袭击荣安县主的飞贼找到了。”
陆安然一顿,从卷宗里把头抬起来。
云起呷一口茶,轻叹:“名叫王守仁,王都人士,两年前参军,随顾成峰那一批去了竭海。”
陆安然从云起的表情里看出,事情没有念的那么俭朴,“莫非他回过京城?”
“否。”云起放下茶,“竭海一战,顾成峰所率部寡马到胜利,王守仁亦是此中一个。”
陆安然默然。
竭海海盗疯狂,附近几个村落生灵涂炭,因民怨沸腾,加之竭海接连琉球岛,岛上有一个小国名为千赤。
盛世王朝最繁盛的时候,兵强马壮,一举统一整片大陆,还曾构成水师打到千赤国皇宫门口。
当时的千赤国天子举白旗投降,今后成为盛世附属国。
后来王朝几经变革,千赤国也时不时在里面搅浑水,但猢狲到底敌不过雄狮,时间久了,仿佛曾经认命,每年上上供,送点特产,蜗居在一方小岛上。
不过显然子桑九修没有因此放紧警惕,所以竭海事起,他就马上派军队镇压,就怕海盗与千赤国沆瀣一气,腹背受敌。
这也是子桑九修在对待蒙州境的问题上颇多顾忌的原因之一。
然海盗常年生活在海上,水性极佳,又阳险狡诈,老帅汪游久攻不下,后幸得顾成峰使计困住海盗头子,才将之一网打尽。
“什么?什么什么?”苏执脑袋摆布晃,有些跟不上两个人对话,“什么飞贼,怎么又参军去了,又关竭海什么事,竭海的海盗不是早都被灭了吗?”
陆安然合上看完的案宗,“看来有人窃取王守仁的身份牌,在年前袭击了荣安县主所乘车架,而真正的王守仁,早已死在竭海。”
苏执睁大眼,抖了抖身上鸡皮疙瘩:“嚯,怪渗人。”
“竭海和王都相距几百里,为何偏偏是王守成。”陆安然低语道。
苏执踊跃发言:“不是说这个王守成是王都人吗,会不会出征前身份牌就叫人盗了?”
陆安然:“不会。”
云起:“不成能。”
苏执气焉了,这两人是不是太默契了点。
陆安然解释道:“军士入伍,需核对身份,户籍背景一样不成缺少,如若当时丢了他定会发明,到官府记录在案重新领取一份。”
云动身点头,道:“我叫人去京兆府查询过,并无王守仁的案录。”
苏执挠挠头:“这……有点复杂啊。”
“和君桃发生争吵的坡脚小商贩,还有王守仁,怎么这么巧,都被人盗用了身份。”陆安然倏然抬头,“会不会……”
云起马上意会,朝外唤道:“不雅月。”
苏执一脸茫然:“……”
咋滴,咋滴,这又咋滴了?
他身处此中,仿佛又置身其外。
不雅月随唤即到,云起交代道:“派人查一下,王都是否还有人丢过身份牌,京兆府那边案牍也查看一番,近一两年内曾丢过身份牌的都算。”
两人重新坐下,苏执竟然跟着紧了口气,挂上笑脸,正要打哈哈,听陆安然说道:“这里有问题。”
苏执莫名神经一紧。
陆安然指的处所正是此中一幅引魂幡的绘。
因为现场不成能一直保留,所以提刑司有专门的绘师将慌张的内容绘制出来,一并归纳于案卷当中。
案件的绘作不讲技巧美不雅,但必然还原。
正如陆安然手上这幅,灰霾天空下,一张苍白的引魂幡迎风招展,上面墨黑色的字扭曲成奇异的符号和线条,白又白的悲凉,黑又黑的阳沉,扑面而来一股死亡气息。
云起看了一会儿,问道:“哪里不一样?”
陆安然又翻出另外几幅绘,对照着解释道:“引魂幡上面的符咒都是有讲究的,我之前在稷下宫后山看过现场后,觉得舛讹劲,又不专于此道所以没有跟你说,直到我去文澜楼翻阅了《十方异闻录》。”
《十方异闻录》顾名思义,记载了人间全部看之不合常理的事,什么山海异兽,魑魅魍魉,还有降妖伏魔,道法咒骂。
“符咒源于道门,道家讲道法自然。”陆安然手指着引魂幡上的符咒,道:“道生长万物,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听任万物自然而然。”
苏执掏了掏耳朵,他是搞不大白,好好的怎么开端讲道法了。
云起眼底若有所思:“你是说看似凌乱毫无规律,却顺应自然而生,也是一种规律。”
面临如此默契,陆安然抬头时眼眸发亮,“不生知此道的人普通很难辨别区别,但这符咒只消绘错几笔,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云起对上她灿若星辉的眸子挑起一边眉头,嘴角跟着往上翘,手指点在绘上,“这里,这里,还有最下面几个处所不一样。”
苏执挤过去,把几幅图细致的一一比对后,茅塞顿开道:“啊对对对,这几张一样,这张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唯一不同的绘来自最后一个案子,也就是阳昴的死。
“之前几个案子包括君桃死亡现场在内,引魂幡绘的都没错,唯独这上面绘的却是驱魔。”陆安然说着,眉头忍不住往下压,“也不是。”
云起就算涉猎甚多,也难通鬼奇异闻,不耻下问道:“怎么说?”
陆安然眼光停留某处,思索道:“勾为引魂,集为驱魔,可是它最后一笔,又舛讹劲。”
云起和苏执两双眼睛齐齐看向陆安然,等她后话。
“午夜阳阳交/合时,阳/门打开,鬼煞领路,聚地气,凝魂魄。”
苏执一头雾水,怔怔道:“什么意思?”
陆安然摇头:“俭朴的说,怪样子。”
云起黑眸中似有云雾沉浮,笑容转淡,“差点被耍了。”
苏执:“谁?凶手?”
云起用杯盖撇开茶沫,轻叹:“有人鱼目混珠,妄图杀人嫁祸。”
苏执咧咧嘴:“因为绘错的几笔?兴许杀人的太慌乱,也有可能啊。”
陆安然眼光一转:“绝对不成能,上元节防卫如此严密的情况下,凶手尚且能有条不紊,布置好现场一切,说明他是一个冷清且颇有计谋的人,甚至算准了守卫军的换值时辰。”
云起掌中握着茶碗,桃花眼微眯,道:“我们先前猜测错了。”
之前他们以为凶手发生什么变故,才会有许多违和的处所,现在看来……
“凶手不嫌费事,坚持摆出这个阵仗,我念或许不是为了故作玄虚或者吓人,而是进行某种仪式,所以他绝对不会在仪式上出错。”
引魂幡过错描绘,直接导致仪式失败,凶手不会让自己犯这个过错。
陆安然溘然念到什么,猛的抬头看向云起,“按照之前四个案子来看,凶手杀人手法干练,并且手腕残忍,下手时完全没有任何犹豫,我怕……”
云起接话道:“你怕有人模仿他作案,招至凶手不利落索性,也许马上会有新的案子发生?”
陆安然神色微凛:“像这样不为财也不是报复性杀人,说明凶手是个性格很共同的人,虽然我们目前无法知晓凶手的目的,但他不会允许别人拙劣的仿效。”
云起拿起玉骨扇,敲了敲自己左手心,“这几个案子的共通点你发明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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