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雯打眼一看,不由讶然。
那汉子皮肤欺霜赛雪,眉眼俊美如花,不是那红楼第一美男——柳湘莲,又会是哪个?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睹尤三姐在铺子里忙碌。
咦?难道故事情节要在此发生反转,柳湘莲竟然喜欢上了尤三姐?
小红也看睹了柳湘莲,不解地看向阳雯,她并不晓得尤三姐与柳湘莲之间的孽缘。
阳雯笑了笑,示意她不必在意,自向铺子里走去。
尤三姐看睹阳雯,展颜轻笑。
这一笑眼眸流转,说不尽的风流妩媚,林阳雯仿佛听睹了铺子前的男男女女吞吐口水的声音。
柳湘莲曾对宝玉说过,他此生唯愿“一个人间绝色罢了”。
若是尤三姐与柳湘莲相识于她未入宁国府之前,这两位人间绝色也真可堪称佳配良缘了。
只盼望如今两人是两情相悦,不再是尤三姐单方面上赶着的事儿,那故事走向也该有所变化,避免那人间惨剧才好。
……
阳雯取了豆干回身,却睹柳湘莲曾经离去。
一路回贾府,她在车上也没有多话,只低头思索着尤三姐和柳湘莲两人的事情。
回到凸碧山庄,小红看着眉目不展的阳雯,忧心肠问道:“姑娘今儿是怎么了?可有什么烦苦衷?”
“没事,我就是感到三姐姐与宁国府之间恐怕不会善了,有些担忧罢了。”
“今儿柳公子在铺子外面徘徊,可是相中了尤姑娘?若真是那样,他俩成就了姻缘,宁国府……”
小红念说,宁国府那两父子就不用惦记她了,念念奴仆暗里议论主子的不是,到底欠妥,还是把话吐了回去。
旁边给绛珠草浇露水的佳蕙溘然抬起头来,吃惊地问道:“柳公子?可是那柳湘莲?”
“除了他,还有哪个姓柳的公子?”小红反问。
“他竟然出现了,那尤三姐岂不是要……”佳蕙小声嘟囔,眼睛却定定地看着阳雯。
咦?阳雯大惊。这丫头莫不是晓得什么?莫不是……
“你在说什么?尤姑娘怎么了?”小红没听清佳蕙说的话,追问道。
“没什么,我乱说的。”佳蕙看了阳雯一眼,又低下头去侍弄花草。
“小红,把豆干给林姑娘送去吧,”阳雯吩咐道,“自打作坊建起来,她还从未去过,让她尝尝咱自家作坊里出的豆干。”
“哎。”小红放下手里的针线,提起豆干出了房门。
“佳蕙,你过来一下。”
阳雯冲佳蕙招了招手,佳蕙一步一步地挪到她面前。
阳雯上下打量着她,突然问道:“可曾读过《红楼梦》?”
“我……我读过一点。”佳蕙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阳雯,眼底却没有几惊讶。
“你何时穿进来的?”阳雯紧盯着她。
上次在庄子上,佳蕙蒙头转圈选地时,她心里便有一丝念头闪过,只不事后来琐事缠身,她记了询问。
如今,却是不得不问了。
“我穿过来有三年了,当时原身家里要过不下去了,父母正商量要卖了她,她害怕极了,自己吓死了自己。
我晓得我会被卖进贾家,最终的结果不好,但我也没有举措改变什么,就念着卖进来就卖进来吧,好歹能过上几年好日子,总比在原身家里饿死强。
再说我进来本天职分地好好做活,多积攒些傍身钱,也许还能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所以你从来都不乱用钱,一切吃穿用度只用公中的,把自己的钱都攒起来,就等一个机遇离开贾家?”
阳雯笑问,“从怡红院苦苦求着调到我这里来,可是看出我也是个穿书者了?”
“嗯,”佳蕙没有逃避阳雯的眼光,小声道,“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读完《红楼梦》,当天晚上就穿过来了。
因为年纪小,又因为对书的情节记得并不多,所以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改变了故事走向而影响自己的断定。直到阳姐姐的出现……”
佳蕙不经意间将称号由“阳姑娘”改成了“阳姐姐”,不是以奴婢自居了。
她好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怕阳雯不满,抿了抿嘴唇道:
“书里面,贾宝玉和王熙凤被五鬼魇住的情节,我是记得的,应该是赵姨娘和马道婆做的。后来怎么治好的我记了,但绝不是阳姑娘救的。
而故事到这里就变了,贾宝玉和王熙凤恰好是姑娘治好的。那时我就晓得,姑娘肯定跟我一样,也是穿书来的。”
佳蕙明亮的大眼睛里逐渐漫上一层水雾,抽泣道:
“姐姐,我晓得姐姐的原身最终是死了的。您又是开馆子,又是买庄子、开作坊的,都是念努力改变终局,不像原身那样悲惨地死去吧?
姐姐,您必然读过许多遍《红楼梦》,可有念过怎么能力回到原来的世界?我好念我的爸爸、妈妈……”
“佳蕙……”
阳雯一把推过她来,拥入怀里,感受到怀里那小人儿身子一拱一拱地耸动,不禁泪盈眼眶,“佳蕙,你宁神,若是我能找到回家的路,必然带你一起回家;若是我们只能留在这个世界,我也必然会竭尽所能,护你一生周全。”
抚着佳蕙内中的夹衣,阳雯入了梦。
梦里,一个十一两岁的小女孩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与同学们一起朗读课文。
那张与面前人并不相同的脸颊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只是瞬间的绘面,阳雯醉转。
念着那梦中的女孩,她更加心伤,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院子里还有郑嬷嬷和祝嬷嬷在做活,阳雯和佳蕙不敢放声大哭,只轻声抽泣着。
人说“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
这两人“他乡遇故知”,又是同样的前路苍茫,若是没有他人在,怕是要抱头痛哭一场了。
“好了,佳蕙,不哭了,”阳雯给佳蕙擦了擦眼泪,轻声道,“以后还要跟之前一样,万不要让人看出你与他人不同。你还小,不清楚人间险恶,这红楼里不全是善人,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
“我晓得,阳姐姐,《红楼梦》我只读过一遍,底子未曾晓得这里面的人心。以后,我听姐姐的,姐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不让我做的,我必然不去做。”
林阳雯笑了笑,抚了抚佳蕙耳边的碎发。
真好,她在这个世界有了同盟,不再是寥寂的独行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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