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孤魂?
妙玉清凉的眸子里闪出一抹异色,这说法很奇特。
没念到,贾家除了林黛玉与薛宝钗两位,这位阳雯姑娘也是一位妙人。
她之前从未睹过阳雯,只听说宝玉身边一个丫鬟突然得了贾母青眼,被恩赐住在这凸碧山庄上。
她以为,一个丫鬟能有什么可取之处?不过会谄媚奉承,讨得贾母欢心而已。
今日除夕,她以为阳雯必然也会去贾母跟前奉承。
谁念竟不是那样的,除夕夜,她也是孤孤独单的一个人。
“好一个寥寂冬夜的一缕孤魂,妙玉叨扰了。”妙玉清清凉冷的笑了。
阳雯笑着推开院门,将妙玉引进她的屋子。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烧水泡茶。”
阳雯将妙玉安顿在屋里,便去了凸碧山庄自己的小厨房。
因为她平居爱自己捣鼓些吃食,所以她这里什么都是齐全的。
通红的炉火边,阳雯边看着水边回念书中对妙玉的描写。
妙玉本是姑苏人氏,追随师父来到京城。
她师父极擅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时嘱她“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有你的结果。”
她本欲扶师父灵榇回客籍,却因师父的这句话而留了下来。
后来,贾家修建大不雅园时,王夫人亲自下了帖子请她。
她欣然而来,住进大不雅园的栊翠庵中。难道贾家就是她的结果?
这位姑娘许多谜一样的行为,让阳雯有理由疑惑,她是喜欢宝玉的。
其一,栊翠庵种着许多红梅,旁人去要是随便要不到的,她却给了宝玉许多。并且因着宝玉的面子,给了贾家的寡位姑娘一人一枝梅花。
其两,就因为刘姥姥用那个成窑小盖钟喝了一口茶,那么名贵的杯子她就要扔掉不要了,还说:“幸而那杯子不是我吃过的,若我吃过的,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她。”
瞧瞧,就是这样一个严重的“洁癖”晚期患者,却将自己常日喝茶的杯子给宝玉喝茶。
其三、旁人过生辰,无论是谁,即便是她貌似极推崇的黛玉还是宝钗,她都从来没有任何表现。唯独宝玉生辰时,她送来一副帖子。
不是阳雯忖量狭隘、龌龊,就爱往那些情情爱爱上念,而是妙玉的作为所为,这桩桩件件的反常之事,不由人不多念。
妙玉喜欢宝玉,实在也无可厚非。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她心里还有那么多的红尘欲望。
遇到适合的汉子,她也应该可以成亲的。可是,那个人不应是宝玉。
在阳雯心里,宝玉是属于黛玉的,“木石前缘”岂是白来的?
若是黛玉自己不喜欢他也就罢了,可若是她喜欢,阳雯不盼望任何人给她添堵。
况且,宝玉心里只有黛玉一人,妙玉喜欢宝玉,是绝对没有结果的。
阳雯泡了碧螺春茶,又摆了几碟子茶果,笑向妙玉道:
“按照习俗,除夕夜是要守岁的,这一晚上都不能睡觉。咱们喝一壶绿茶,提提神吧。”
她提起茶壶,给妙玉斟了茶,又笑道:“阳雯粗鄙,喝茶只当解渴。也没什么配套的好茶杯,不过是老太太给的几个官窑青瓷。
这水是秋日里花草叶子上支集的露水,人都说泡茶好喝,我却也喝不出什么好来。姐姐莫要睹笑,你且能着尝尝。”
阳雯说的是真心话,她可没有妙玉推着宝钗和黛玉两个喝梯己茶时,拿出的那等好茶具。
什么“分瓜跑斝”,又什么“杏犀盍”的,喝个茶还得分出用什么珍玩宝器来。
她穿进来这么长时间,也没学会那些附庸精致之事。
静静地品茶什么的,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妙玉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轻声赞道:“好水,好茶!实在喝茶并不必然要什么好器具,喝的只是表情。”
阳雯不由得笑了,看来妙玉也不是那样挑剔和难以接近的。
两人边喝茶边谈些闺中趣事,一晃已近子时,竟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意。
妙玉起身告辞道:“阳姑娘,今日妙玉打扰了,来日请到我栊翠庵喝茶。”
阳雯起身相送,笑道:“元宵节,阳雯会请诸位姐妹来凸碧山庄赏月,妙玉姐姐也来啊。”
妙玉佛礼颔首,表现同意。
一夜无话,次日五鼓时分,贾母等又按品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妃娘娘千秋。
领宴回来,又至宁府祭过列祖列宗,方回家。
阳雯趁这个空儿给贾母磕过头,又与宝玉、黛玉和寡姐妹赶了回围棋,说笑一回,便去了王熙凤的院子。
大过年的,凤姐也没得闲,贾家大巨细小的事儿都靠她撑着。
这不,此时正忙着支配请人吃年酒呢。
阳雯进了屋里,睹她正低着头,跟彩明一一写那酒席单子,便笑道:“我来的可是不巧了,正忙着呢。我且等会子再来吧。”
凤姐赶紧从炕上下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笑道:
“你个丫头是专来嘲弄我的?只你有事,旁人纵有千百件事,我也得先放下的。你且说说,今个儿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慌张事,只是念将刘安和他常日驾的马车买下来。”阳雯掏出五十两银子来,“不晓得这些可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补上。”
“你个小蹄子,这是来骂我的吧?”
凤姐捞起银子塞回到她手里去,“咱贾家虽说如今日子不如往日风光,可也从来只有买人的,没有卖人的。
自家妹妹要支个把人,我还会跟你要银子?况且现在家里花费俭靡,我正愁着家里这些多余的车轿没法发脱呢?你要了去,正好还给我省了这些人马的嚼裹。”
自打紫竹轩开端赚钱后,阳雯屋里的奴仆们,每个月的月例银就由她自己发放,不从贾家出了。
阳雯要了几房家人过来,确实让贾家省下不少的月例银钱。
“那行,那刘安的身价我就不给你了,马和车的银子咱还是得按价给,我可不念短你的。到时候你这个‘破落户’,还不晓得得让我拿什么还呢?”阳雯半开打趣地道。
“行,行,行,都依你。”
王熙凤摇摇头,从她手里取走十两银子,“这就够了,一辆旧车,一匹老马,也不值什么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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