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生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贾珠早早地去了。
次女贾元春入了宫,如今眼看着成了一枚废棋。
眼下,她只有把全部盼望都寄托在宝玉身上了。
即便是嫡母,若没有自己的儿子傍身,她在家里的职位也是岌岌可危的。
贾政也是看在宝玉的份上,还跟她维持着夫妻的体面。
若是连宝玉都没了,她还能指望谁?
虽说长子还留下一个遗腹子——贾兰,但人都说“母凭子贵”,可没人说“祖凭孙贵”的,贾兰是人家李纨的倚仗。
她,还是得靠着自己的儿子。
这一梦让她很是惊慌,对送黛玉入宫的念法曾经有些坚定了。
等明个儿入宫,跟元春再商量商量,不可就另念个举措,只把阳雯送进去吧。
王夫人迷迷糊糊地念着,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啊!啊!啊!”
又是半刻钟后,她再次惊叫着醉来。
这一次她梦睹了什么?
黛玉死在皇上面前,殷红的鲜血喷溅出来,糊了皇上满身满脸。
皇上震怒,连忙将元妃打入了冷宫。
念借由黛玉再次翻红,呵呵,亏大发了啊。
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阳雯倒是没被牵连,被遣送回贾家了。
只是,她再也不往府外跑了,每日里披头集发,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就直挺挺地站在王夫人的院门外。
每途经一个人,她就会直勾勾地看着,眼神阳狠呆滞,嘴里念念有词:“是你们害死了黛玉……我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那阳恻恻的腔调,真真吓死个人儿,吓得王夫人整天躲在自己院子里,不敢出门。
她也让人去夺过那死丫头的刀,可是那死丫头不管不顾地,不管谁都乱砍。
好不容易夺下刀来,她总能从哪里再摸出一把来。
夺了一把,再来一把,夺了一把,再来一把……她身上的刀好像层出不贫,总也夺不完。
把她关到柴房里吧?她凡是当天晚上就能溜出来。
哪也不乱跑,就在她的院子外面磨刀。
那“嚓嚓嚓”磨刀的声音,瘆得她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总是躲着也不是举措,她总得出去吧。
于是,她召集了自己院里全部的丫鬟仆妇,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围在里面。
院门打开的一瞬间,那疯丫头冲着人群就扑了上来,磨得锃亮的菜刀在阳光下闪着光。
“你还我妹妹命来,还我妹妹命来……”
丫鬟仆妇们吓得四集奔逃,哪有一个肯护着她的?
就在阳雯的刀要砍上她的头的时候,她醉了……
这梦太荒唐了,可又真的好真实啊。
阳雯变成了疯子,一门心思要杀了她,为黛玉报仇。
念念那丫头的性子,是真的会跟她玉石俱焚,以命抵命的。
窗外的阳雯听着王夫人的声声惊呼,无声地笑了。
这虽然是王夫人的梦境,可却是她主导的呢。
她不念让黛玉和宝玉就那么惨兮兮地死了,死也要让他们莲开并蒂。
于是,她就让他们像梁山泊与祝英台那样,死后化蝶。
她说要有刀,那就得有刀,无贫无尽,取之不竭的刀。
她说谁也关不住我,那就谁也关不住她。
这个梦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天马行空,各种符合或不符合现实的事穿插此中。
“无中生有”嘛,林阳雯的新技巧。
她凭空编造了底子不存在的故事情节,塞进了王夫人的梦里。
主打就是一个“恐怖”,还得控制出力道,别给她吓死了。
万一吓死了,没人去跟元妃娘娘汇报这噩梦咋办?
难不成要让她再深夜潜入皇宫去,给元妃娘娘造个梦?
那倒也不是不成以,只是好像有些危险哦。
并且,以她自己的力量底子做不到。
林阳雯悄咪咪地念,若是这功法再厉害一点,能远距离操控就好了。
那样她就可以躲在远处,甚至就坐在自己家里,长途操控光珠给人织梦,而不必化尽心血跑到人家窗外来了。
真能那样,她该给贾元春织个什么梦好呢?
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恐惧,这就是他身上最容易被攻击的弱点。
王夫人怕什么?一怕宝玉死,两怕自己死。
林阳雯就是抓住这两点,让她连做了两次噩梦,凡是吓得她冷汗淋漓,惊叫连连。
贾元春怕什么呢?一怕失宠,两怕死。
若是真能给她织梦,就织一个先失宠,后非命的,绝逼吓得她再不敢动引黛玉进宫的念头。
算了,这种事念念就好,还是不要有这样的机遇吧。
她现在可没有隔着厚厚的宫墙,指哪打哪的本事。
要给元春织梦,还是得去她的宫里,她可不念去。
感到王夫人这一晚被吓得差不多了,林阳雯悄悄离开她的院子,返回凸碧山庄。
这一晚上折腾得好累,她倒在床上就美滋滋地睡了过去。
不幸那王夫人,就没有她这么美了,睁着眼生生熬了半夜。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是那些读书人说的,她一个没读过几书的妇道人家可不懂。
对那些神神道道的事,她实在是相信的。
或许黛玉和阳雯真是有神灵庇佑的?神灵唆使,不许她们送这两人进宫?
若是强行送进去,必然会有惨事发生?
王夫人一夜百转千回,终于枯坐到天亮,赶紧起来梳妆打扮,要进宫去与元妃再计议。
可是,进宫探望贵妃娘娘是奇然间限制的,不是她什么时候念去就可以去的。
她没举措,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直到辰时末,她才起身,穿戴诰命服出门去。
林阳雯睡醉了,神清气爽地也出了大不雅园,要去给贾母请安。
迎面碰上王夫人,瞅着她眼下的乌青,阳雯笑得灿若桃李:
“两太太,您一早就身穿官服,可是要入宫去?烦请跟贵妃娘娘说一说,阳雯和黛玉稍作准备就入宫,定不让娘娘久等。”
王夫人身子一抖,差点歪在地上。
念起晚上阳雯披头集发,阳恻恻的眼神,顿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阳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她颤着声问道。
林阳雯心里乐,眼神却瞬时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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